顾廷闭起眼睛,却甩不开刚才那张脸。
司机有点奇怪,从后视镜里看了看,见到他紧抿的嘴角,像是在忍受什么,眉宇间有几分难以言说的痛楚。
过了会儿,顾廷打电话给他舅舅姜承望:“妈妈没有事吧?”
“没有啊,今天吃了一大碗饭,还叫你舅妈推她去公园转了转。”姜承望有点奇怪,“怎么了?”
“她昨天找过我。”
姜承望笑道:“是为这事儿?你妈妈也是担心你,她不在你身边,怕没有知冷知热的人。你什么时候把左小姐带回苏州,让咱们看看。”
他们也知道了。
顾廷笑笑:“总有机会的。”
他挂上电话,脑中又浮起那个人的身影。
大概有十二年了吧?他没有见过他。
是的,他的父亲。
从记事那年起,他就深深厌恶着的父亲,本愿此生再不相见,然而天不遂人愿。
他伸出手捏了捏眉心。
等到目的地,他从车上下来,去了摄影棚。
左薇跟豆包玩了睡在狗屋里,眼睛困得睁不开了,她打电话给附近的便利超市,要了几样蔬菜,还要了两条鲫鱼。
考虑到现代人生活节奏快,最近好多超市都有这种服务,送货上门,对于不方便出门购物,或者没时间的人来说,简直是个福音。
买完东西,左薇把顾廷厨房里所有厨具都先洗了一下。
大约半小时后,菜送到。
她看看时间,十点半。
如果他中午回来的话,现在就要开始准备了。
淘米烧饭,洗鱼切菜,左薇穿着自己从家里拿来的围裙,忙得不亦乐乎,豆包睡了会儿起来,围着她的脚打转转,汪汪叫几声。
左薇一开始没主意,过了几分钟后发现,豆包拉粑粑了,拉在厨房里!
她才发现自己虽然喜欢狗,可因为哥哥的缘故从来没养过,原来小狗狗自己根本不知道去哪儿拉粑粑的,就跟小孩子一样都要教。
放下菜,她急着去拿厨房纸,拿扫帚,拿簸箕。
顾廷到家的时候,看到她手忙脚乱的样子,连门都顾不上开,他忍不住笑起来,双手抱在胸前,调侃道:“还喜欢养狗吗?”
在别墅那里,都有保姆打理,他是不想嗅到臭烘烘的东西。
左薇很坚决的道:“养,教它就好了。”
正说着,灶上的汤开了。
可她手脏了还没有洗,可怜兮兮瞅顾廷一眼:“你帮我关小一点。”说完了,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涌上来,为什么要求他?
那是给他烧的啊,他应该感谢才对。
她直起腰:“快去关!”
短短时间,两种完全不一样的语气。
顾廷好笑的瞧她一眼,把火关小了,又打开盖子看了看,汤色稍许有些白,里面放着两条鲫鱼,他嘴角翘了翘,由衷的夸奖道:“你妈妈真的把你教的很好。”
“嗯?”左薇在洗手。
“现在好多女孩,烧菜都不怎么样,或者说,根本不会烧,你这鱼汤不错。”富裕家庭出来的,更是难得。
毕竟好多千金小姐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左薇明白他在说什么了,淡淡笑了笑道:“其实一开始我家挺穷的,我很小的时候就会帮着家里烧饭,洗衣服了。”
那时候亲生父亲去世,妈妈受了很大的打击,半年里,多数家务都是她在做,虽然她心里,不比妈妈更好受。后来妈妈遇到继父,过上了少奶奶的生活,可妈妈并没有抛弃原来的习惯,仍会教导她做家务。
在妈妈的心里,可能这是一种爱的表达,胜过任何言行。
顾廷还不太了解,以为左薇的父亲是白手起家,经历过不同的阶段,心想,难怪左薇身上没有多少娇贵气。
“还要煮多久?”他问。
“二十分钟吧,到时候汤会更白一点。”左薇洗完手,去炒菜。
站在灶台前一点不违和,她的动作很标准,一把锅铲使得有模有样,顾廷背靠着墙看着,恍惚间,记起年少时,妈妈炒菜的样子。
只要没有父亲在,他跟妈妈总有那么一会儿宁静安乐的时候。
那是他最期盼的。
然而,情况渐渐变得严重,他没有办法带妈妈离开,于是那一天,她从三楼摔下来,伤到了脊椎,下半身瘫痪。
不堪回首的往事。
他慢慢吐出一口气。
他也有两年没回苏州了。
总以为时间久了,有些回忆就可以忘掉,可事实上,从来没有。
左薇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腰被他抱住,有点紧,紧的有点疼,她动作顿了顿,笑道:“你这样,一会儿菜要炒糊了。”
“炒糊了也没事。”
他下巴搁在她肩膀上,觉得很累,也许刚才遇见父亲,叫他有点难以承受。他曾想,父亲坐了十年牢,也许出来后会改过更新,也许他们再见到,不会让他觉得突然,又或者,他会死在牢里。
那样一个人,一天不喝酒就要大吵大闹的,在牢里,谁会给他喝酒呢?恐怕会死吧。
他想过这些。
然而,今天他却潦倒的出现了,像个乞丐一样!
像面镜子一样,倒映出往昔。
左薇没有管他,由他抱着炒完了菜。
三菜一汤,成功完成。
她给他盛好饭,拿了筷子坐在对面,笑眯眯道:“这算是谢礼,谢谢你把房子卖给我,还有借我钱。”
顾廷淡淡道:“这么大的人情,就一顿饭啊?”
“那你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