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又谢过紫鹃前几日赠金玉戒指之德,当时也没忘了翡翠,紫鹃笑道:“你我和翡翠三个这样好,你谢什么?从前在老太太屋里,你是一等的,你有好东西也没忘了我。闲话竟是不说了,难得出来一趟,林姑娘叫我看看我爹妈,我去看看老太太午睡醒了不曾,请过安后我家去找我妈,下回再来找姐姐说话。”既来还模子,得先见过贾母,这是礼数。
玻璃先是点头,起身送她,忽又想起一事,道:“且先站住。”
紫鹃回头,只见她拿了一把绢扇,道:“这是金珠绣的,托我见到你时给你,险些忘了。”
紫鹃看那绢扇不是常见的团扇,而是芭蕉形,白绢上绣着红莲绿叶,底下卧鸳鸯,上头栖蜻蜓,五色鸳鸯红蜻蜓,小荷才露尖尖角,不禁赞道:“好鲜亮活计!没想到金珠的针线竟这样好,比晴雯也不不遑多让了。怎么忽然想着送把扇子给我?”
玻璃抿嘴一笑,悄声道:“你说为什么?”
紫鹃一时倒想不出来,好一会才道:“想是我们姑娘这些年往府里送礼,大舅老爷大舅太太和二舅老爷、二舅太太都是一样的,故送我?”除此之外,她和东院也没瓜葛了。
玻璃仍是悄声笑道:“可不是!前儿大老爷过寿,林姑娘跟着姑老爷一起来,大老爷心里欢喜,也常说林姑娘孝顺他,竟又送了两把旧扇子,是心头所好。我听金珠说,大老爷和大太太平常言谈时都说白疼宝玉了。你道为何?宝玉虽挨了打,但大老爷生日时已经能起了身,却没去,不想薛姨太太的生日他却去了,亲热得不行。你想,大老爷和大太太知道了能不恼么?我可还记得林姑娘来探宝玉那日傍晚,大太太又特特地打发人去问宝玉好不好,又送了果子,因此经过这事只说白费了一番心意。宝玉去给薛姨太太拜寿的缘故更可笑了。”
紫鹃仔细想了想,如果自己没记错,是因为感念宝钗驱蚊子之德?难道没有黛玉提起这件事,袭人仍然告诉了宝玉?真真袭人对宝姑娘是一片真心。
果然,她就听玻璃道:“就是二太太才抬举袭人那日,不知怎地宝姑娘就到了,怪道晴雯在我跟前抱怨说天天能见到宝姑娘去。宝姑娘到时,别的丫头们都睡着,就袭人一个人在屋里看宝玉睡觉,让了宝姑娘坐,自己反倒出去了,只剩宝姑娘一个人在屋,又是替宝玉驱蚊子,又是坐在床沿上给宝玉做针线,做的那针线你道是什么?竟是袭人给宝玉做的一个肚兜!故此宝玉原说不去给薛姨太太拜寿,谁知袭人劝了一番,也不知怎么就提到了这事儿,宝玉只说自己亵渎了宝姑娘,就亲自去了。”
紫鹃握着嘴,悄悄笑道:“都说宝姑娘端庄大方,谁知竟这样端庄,倒坐到宝玉床沿子上做其贴身的活计儿来。既然那边丫头们都睡觉,你又和袭人不和,怎么就知道了?”
玻璃道:“你当晴雯是死的?晴雯当时在,虽不知袭人已受了抬举,但那会子也是满怀心事的,睡得着才怪,不过躺在外间榻上假寐,如何不知?况且晴雯素来警醒,又不喜宝姑娘常往他们那里去,就悄没声息地听了个一清二楚。”
紫鹃十分佩服玻璃耳目灵通的本事,自己远远不及,遂笑道:“就因这么些事,金珠就特特做了一把扇子给我?”
玻璃点头道:“这些还不够?必是太太常夸林姑娘,连带金珠如此,主子体面,丫头们才体面,这是咱们府里的风气,百十年传下来的,金珠自然愿意和你好。再者,林姑娘平常送东西来,若有给贴身丫鬟的,哪一回分个高低了?不论贵贱,都是一样的,不像史大姑娘单拣那么几个有体面有身份的给,也不像宝姑娘似的,只给金钏儿袭人那几个旧衣服,倒像了太太。我看林姑娘就好,纵有小性子,心思也细,嘴上又不让人,就是心思细才好呢,以前住在咱家是身不由己,也不能单独往各处送礼,回到自己家哪一回礼数都没疏漏。”
玻璃对黛玉一通夸赞,紫鹃听得眉开眼笑,这比夸她还让她高兴,不管怎么说林妹妹可是她亲眼看着一步步成长起来的。其实他们林家送贾家大丫鬟东西的次数很少,也就逢年过节的时候备一些,黛玉在贾家,服侍黛玉的人、或者给黛玉送东西的人也有赏钱。
她从来没提醒黛玉公平地送东西给大丫鬟们来和史湘云互别苗头,是黛玉自己送的,自从随着林如海进京后就没断过,东西虽小,心意难得。
姊妹两个一面说,一面出门,在外面等着的柳儿站起身,可巧翡翠正走下上房门口的台阶,见到她们两个,止步停在台阶上,笑道:“正好,也不用我多走这几步路了。紫鹃你过来,老太太方才午睡醒了,听说你来,下个月又是你的好日子,也近了,有好东西赏你。”
玻璃听了,忙推紫鹃过去,一面走,一面笑道:“老太太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
这倒是,贾母生于史家盛世时候,又嫁入贾家风光时代,陪嫁庄子的进项年年都入自己的私房,又有各处的孝敬,散出去的不过九牛一毛罢了。
贾母见到紫鹃,命鸳鸯拿了一个锦盒出来,打开却是一套头面,钗环戒指腕镯簪佩等物一应俱全,既不是金的,也不是银和珍珠的,却是上等碧玉,通体翠绿,鲜艳可爱,只耳环戒指的底托是赤金累丝,命递给紫鹃,道:“你也是咱家出去的,下个月等你婆婆家来人相看,他们家是耕读之家,你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