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便有贵妇按捺不住,问道:“前些时日牡丹苑的饮宴,听说新安郡王与天水郡王都去了?”那场饮宴的目的,大家彼此都心照不宣。有意者自然会带着适龄的小娘子去瞧瞧,无意者便只管带上年纪不合适的小娘子赴宴即可。李厥的身份实在是太尴尬了,不少高官世家都很犹豫,便索性装作不知此事。但如果早知道新安郡王和天水郡王都会去,她们又怎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三郎和阿璟也只是陪客罢了。”阎氏回道,“他们二人年纪还小,暂且不必着急。我与二嫂都想仔细给他们寻访合适的小娘子。为了访得一位合意的儿媳妇,别说一年两年,便是三年五载我们也都能等得。”此话,无疑便是委婉地拒绝某些人的热切了。
然而,依旧有人故作听不懂,满面春风地道:“王妃莫不是想将我们都推掉,在自家的小娘子里慢慢选罢?这满长安城,谁不知道阎家的小娘子们样样都好?别说德言容功了,就算是琴棋书画也是顶尖的。”
此话含着打趣之意,顿时令满堂贵妇都掩唇笑了起来。阎氏勾了勾嘴角,目光掠过那个说俏皮话的贵妇,而后落在了母亲高氏身上。就算是过了二十几年,她也依旧记得,这位贵妇便是自家妹妹的手帕交。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种话,究竟是谁的授意,光看高氏与她两个妹妹的反应便已经足矣!!
看似不过是顽笑话,实则是对其他人的暗示,也是明晃晃地对她步步紧逼!
难不成,她还能反驳说自己并无此意?在父亲大寿的日子,公然与娘家撕破脸皮?!难不成,她还能解释说,其实她并未与家中约定好,希望还能相看所有适龄的小娘子?在这样的宴饮场中,一言一行皆是满含深意,她已经退无可退。
“我的想法不要紧,三郎是否能相中才最要紧。”即使心中怒意极盛,阎氏仍是温和地笑道,亦真亦假地瞥了高氏一眼,“大郎的媳妇是他自己看中的,阿玮的媳妇也是他中意的,阿厥的媳妇也得了他的眼缘。三郎和阿璟自然也不会例外。”
高氏眼皮一跳,笑着转开了话题。母女二人虽然揽在一起,彼此互相依靠,连体温都相互融合,但接下来竟是再也不曾对视过。
将近午时,盛大的寿宴开始,子女宾客纷纷献寿。阎氏作为嫡长女,端着酒杯,朝着阎尚书盈盈拜下,看似依旧如过去那般温柔娴静。然而,李徽与李欣弟兄二人都能瞧出她眼底的一抹凉意,似是失望,又似是解脱。
直至宴饮结束的时候,高氏才得了空闲,将阎氏带到已经恢复静谧的内堂中。她并未发现,阎氏跽坐在长榻上,微垂着的眼眸里,所有的感情几乎都已经归于平淡。
“我的儿……为娘知道你待两位大王都如同亲生,他们也都很孝顺……但……但这种话,为娘不得不说啊。嗣濮王当初择妻,你远在均州,实在很难插手,他便自己选了临川公主之女。他毕竟是皇后殿下养大的,婚事禀告皇后殿下做主也在情理之中。可新安郡王是你一手带大的,你怎么能不为自己多考虑一二?”
“这母子之间的情分实在是太珍贵了,却又经不起什么磋磨。为娘是过来人,又如何会骗你?就算是从自己肚皮里出来的,也可能因娶了媳妇而忘了娘呢,何况是从别人肚皮里出来的?你若要保住母子间的感情,就必须娶个向着自己的儿媳妇。这样,儿子才能一直向着你,才会一直孝顺你!”
阎氏忽然抬起眼,定定地望着她:“一个郡王妃,便如此重要么?阿娘不惜算计我们母女之间的情分,也想要这个郡王妃之位?”
高氏怔了怔,怒道:“你便是如此想我的?我掏心掏肺地与你说了这么一番话!你居然……你居然觉得我不怀好意?!觉得我只是为了那个郡王妃之位?!阎家的女儿,还少一个郡王妃之位么?!”
“大郎是阿家教出来的,三郎是我教出来的。我相信,无论他们娶了什么样的媳妇,都不会与我生分。”阎氏回道,缓缓立起来,“既然阿娘觉得,阎家不缺少一个郡王妃之位,日后便不必再做出让人误会的事了。”
高氏的面孔僵硬了一下,沉默了半晌,方又问:“这是你的娘家,为何你连一个郡王妃之位都不愿许?”
“正因为这是我的娘家,我才不愿许。三郎日后要回均州,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在长安的荣华富贵中长大的小娘子,又如何能忍受均州那等乡野之地?又如何能忍受无穷无尽的孤寂?回到均州之后,三郎对长安也毫无影响,根本不可能出什么力。所以,对于阎家来说,新安郡王妃毫无意义。”
“他如今是圣人最喜爱的孙子!圣人不可能舍得他回均州!!”
阎氏朝着门外行去,头也不回:“圣人确实不舍得……太子殿下却舍得。”
高氏顿时一怔,跌坐在地上:“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素来仁慈,又怎么会……”
阎氏并未回首,只是又加了一句:“阿娘,这些事,阿爷恐怕并不知道罢?叔父正打算谋取六部尚书高位,甚至更进一步,需要得力的姻亲在圣人面前说一说话,所以才一直撺掇你们。而阿爷比他更清楚,濮王府不能随意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