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不大,装饰简陋,但却打扫地很干净。
整个客栈只有三个人打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掌柜,留着雪白的山羊胡子,总是眯着眼,昏昏沉沉;一个黑黑胖胖的厨子,总是抿着嘴,木木呐呐;一个无精打采的伙计,总是板着脸,冷冷淡淡。只是一眼上官无伋就敢肯定,这绝对是除了京城北郊的望星亭外另一个会被南宫绝喜欢的地方。
这简直就是为他而设!
“通铺二十文,包晚饭。”
当她走下楼梯时,年轻的伙计正把多出的铜板还给衣裳褴褛的客人。后者是个贫穷的樵夫,前几天因砍柴时摔伤了膝盖而无法下山,在客栈里住了一晚,今天来送饭钱的。
樵夫提起手中的小竹篮,里面装着自家弄的酱菜和鸡蛋。“这些东西……”
“不要。”伙计目无表情地打断他的话,“不住店就快走,别妨碍我们做生意。”
后者只得一脸尴尬地道谢,提着东西一瘸一拐地走了。
上官无伋就站在楼梯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直到樵夫的背影消失,才叹气道:“通铺二十文包晚饭,上房十两却什么都不包,你们的价钱也太不合理啦!要不要我帮你改改?这样下去你们的客栈迟早要关门的!”
“就算关门,也用不着一个白吃白住的人来教我怎么定价钱。”伙计懒洋洋地擦着桌子,头也不抬地道。
“谁白吃白住了?等南宫绝来了自然会付钱。”
“你知道今天几号吗?”
“不知道。”
“那你在这住了多久了?”
“不知道。”
伙计放下手中的抹布,看着她。后者平静地与他对视。
他的容貌与身形我们至今还不曾描述,而必须要等到一年之后他与上官无伋再次相遇时才能有一个清晰的轮廓。因为此刻的她,眼中所能看到的仅仅只是一些有限并且特定的东西:
他是断崖客栈的伙计;
他认识南宫绝;
他的神态、语气,以及身上散发的那丝淡淡的冷漠都与南宫绝十分相似;
他正擦着桌子,拿着抹布的手宽大而柔软,手指修长、灵活、有力,正是最适合握剑的手,而且从他手腕传动时特殊的角度与着力点判断,那是一把特殊的剑……
“你们是搭档,对吗?”她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许久,突然问,“如果你们都是为同一个人卖命,执行的是同一个任务,那你的疏忽是不是也同样会连累到南宫绝?”
伙计看着她:“什么意思?“
“我有一位师父,他有一双天下无双的神眼,能根据一个人的手判断那个人所用的兵器、招式,以及一些连那个人本身都不清楚的细节。我从他那学到了三成。我看得出,你也是用剑的,而且跟南宫绝一样用的都是软剑。”
“我问的是‘疏忽’这两个字的意思,而不是你师父有多厉害。”
“我师父的确都很厉害,正因为如此,我跟你、跟南宫绝都有着很大的区别。”上官无伋似乎没有听到,不缓不快地接着道,“你们都只是为了杀人而被训练出来的,剑法有招无心,对天下武学的认识远不如我。刚才走出去的樵夫,他的手确实是握刀的手,但却不是砍柴的柴刀,而是一把极不常见的长刀。六尺长,月牙形,名为‘乾坤日月刀’。你之所有没有察觉,是因为你从未见过。”
伙计冷笑道:“才学会三成,你就打算开坛讲学了?”
“那要看是谁的三成了。如果是他,学会一成就足够。”
“谁?”
“金钱先生。”
伙计的笑容瞬间凝结。
任何人只要学会金钱先生的一成本领,就已远远足够!
既然上官无伋不会看走眼,那刚才的樵夫就毫无疑问是个探子。无论这家断崖客栈以及客栈里的三个人想要隐藏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秘密,它都已经暴露了。
“你现在追还来得及。”上官无伋微笑道,“因为那个探子很敬业,为了把苦肉计演得更真实,他把自己的腿摔得不轻。但他是个高手,要杀他并不容易。你最好叫上里面的胖厨子,两人联手胜算会高一些。”
伙计盯着她:“你认为他还能应声吗?”
上官无伋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如果仅仅只是打探消息,樵夫来一次就够了,因为再好的伪装也总会有破绽,他来的次数越多,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甘愿冒着被揭穿的风险在成功探底的两天之后再度造访呢?
答案只有一个:他是来杀人的!
第一次来,他的使命是打探这家客栈的秘密;第二次来,他的使命就是摧毁这个秘密!他不是一个人,而是有备而来,有足够的实力与把握将这家客栈里的所有人一网打尽……
“现在是不是到饭点了?”她神色复杂地往后面的厨房看去,“我怎么还没有闻到饭香?还有掌柜的,他也跑哪去了?”
“死了。”伙计简略并果断地说出两人共同的猜测,“两个都死了。”
“那你呢?如果敌人能无声无息地杀死他们两个,那自然也能杀死你。为什么你还能活着?”
“因为你。”伙计沉声道,“樵夫虽然看穿了我们三个,却还没看穿你。在摸清你的立场之前,他们不会轻易动手。”
“我的立场?”上官无伋甜甜微笑,“我有什么立场?是帮你杀他们?还是帮他们杀你?”
“你不会帮我,也不会帮他们,你只想帮南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