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还要从那个黄昏开始说起。
那是他来到扬州城之后度过的第一个黄昏。毫无疑问,这座淮左名都对于他有着极为特殊的意义。从踏入这座古城的那一刻,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对他而言都是如此地熟悉而又陌生,仿佛时光逆转,他又回到了从前。
然而,他此行的目的既不是游历山水,也不是感春悲秋,更不是缅怀过去。
他的目的地是城北的南宫府邸。
他只带来了一个人与两样东西。这个人就是他的助手肖璐,一位美丽聪明的女子,而他带的东西则是一张拜帖与一个盒子。抵达目的地之后,他就让肖璐带着这两样东西去拜见南宫世家的主人,而自己则偷得浮生半日闲,尽情地欣赏这早春的美景。
他的神态温和而平淡,他的脚步轻缓而悠闲,他的面容普通而平凡。看着他,谁又能猜得到他的美丽助手此刻捧着的盒子中会装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呢?
两个时辰之前,这颗心还躺在主人的胸腔中,跳跃着生命的旋律。直到踏入南宫府邸的前一刻,它才被一只手硬生生地取出,并放入了盒中。这只手看起来十分普通而平凡,但却比世上的所有刀剑都要来得锋利。
那是他的手。
对于一个像他这种身份的人来说,是不可能亲自去做这种肮脏的琐事。只要他愿意,一个手势、一个眼神,就会有最得力的手下前仆后继地来替他完成这项工作。然而他却做了。在他看来,这并不是一件琐事,而是他精心准备要送给南宫无敌的礼物。这件礼物越新鲜、越完整、越残忍、越触目惊心,它所带来的意义也就越大,从而距离他所要的结果也就越接近。更何况他并认为这种事有多肮脏。相反的,在他眼中,没有什么事比亲自夺去一条生命来得更干净、更神圣了。
他并不担心南宫无敌见到这件礼物以后会有什么反应,更不担心他接下来在南宫世家所面临的处境。所有即将发生的一切他都早已做了判断,并且他对自己的判断有十足的信心。
他就带着这么一种平和的心态信步走入花园中,沿着鹅卵石小路缓缓而行。夕阳西下,满园的茶花迎春盛开、美不胜收。
“小心脚下,”有一道声音从花丛中传来,“别踩着我的花了。”
柔和的女声,略显低沉。
他的脚步如此轻微,一般的人即使走到跟前都不可能察觉。而此人身处花丛之中,尚能如此准确地判断他的距离,可见修为不浅。南宫世家可真是藏龙卧虎、人才辈出啊!
他饶有兴趣地抬眼望去,顺着声音在花海中寻找它的主人。在醉人的夕阳中,一道窈窕绰约的倩影映着满园的茶花进入了他的视线。枝叶挡住了脸,看不清她的容貌,只隐隐约约觉得是位美丽的妙龄女子。
他的心突然颤了一下。
是她!
哪怕只是一眼,他也马上就认出了她!
脸上的表情不变,他蹲下身看着脚下的茶花,微笑道:“这株茶花,花朵密集又色彩丰富,可是传说中的‘十八学士’?”
“公子也觉得像吗?”她同样微笑着回答。
客气地寒暄过后,他表明了身份,对方并未表现出丝毫的惊讶,饶有兴致地与他攀谈起来。他的表情始终温柔而愉悦,这场偶然的邂逅在轻松的气氛中度过,两人的心情似乎都还不错。
直到南宫彦的出现。
他早已猜出,她就是南宫彦的未婚妻,南宫世家即将迎娶的新娘子。所以他很识趣地走了。但在走出几步之后,他又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很想当面问一问这位准新娘。
所以他又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她。
“下次见面时,姑娘可还会认得我?”他问。
“当然,”她毫不迟疑地回答,表情大方得体,“邰帮主是人人崇敬的英雄,我又怎么能忘记呢?”
这个回答有点意思!
他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终于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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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房,肖璐早已等着他。
“帮主。”
“东西送去了?”
“是。南宫无敌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就收下了。至于您提到的南宫瑛,他倒真有些不简单。”
“哦?”
“我一进去,南宫无敌就问起您,可见是南宫瑛告诉他们的。只见一面就猜出了您的身份,他的眼力可真不错。”
“既然他这么聪明,自然也能轻易猜出我们的目的了,想必此时他正在考虑该怎么阻止我们的阴谋。”
“您好像把自己说成大反派了!”肖璐莞尔道,“南宫无敌和南宫凌箫都比想象中沉得住气,是否要再给他们送份礼?”
“你以为我这么做是为了激怒南宫无敌吗?”他微笑着问。若是往常,他并不喜欢向别人透露自己的计划与意图,但此刻他的心情似乎很不错。
肖璐一愣:“不是吗?”
“若是四十年前的南宫无敌也许会被激怒,但四十年后却未必。更何况在他心中,家族的荣辱安危胜于一切,又如何会看不破我们的真正目的。”
“那您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我们千方百计寻找此人,又花了这么大的功夫延续他的性命,又千里迢迢把人带到扬州来,岂不是毫无意义了?”
“当然有意义,但这个意义并不在于南宫无敌,而是南宫世家即将到来的一位重要客人。”
他没有说是谁,肖璐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