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肯感到他快要发疯了。
中文是一种复杂、深奥、难以捉摸因此不能很容易掌握的语言——当秦朗告诉他,他要开始学习中文时,邓肯认为自己已经很充分的认识到它的艰难程度,但当学习真正开始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仍然低估了它的难度。
他完全不能掌握那些至少在他看来非常奇怪的文字的正确发音,无论听还是说,无论北方官话还是广东方言,都不行。浪费了整整一个星期,官话他能听懂二十个字,而粤语只有十一个,同时可以用古怪的发音说出“你好”和“我是一个美国人”——但除了秦朗基本没人可以听懂。
毫无疑问,进度实在太慢了。
因此,尽管与普通西方人相比,邓肯的学习速度还显得很不错,秦朗仍然要求他投入更多时间和精力学习。
“我没有太多要求,邓肯。”他是这么说的,“不会读和写,这不是问题,但两个月后当你前往中国并开始你的工作的时候,即使你依旧不能流利的说,最起码也必须能够勉强听懂我的那些同胞在说什么。”
没错,与其他几次相比,这一次他确实没有提出太多要求,但邓肯仍然认为秦朗为他准备的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两个月,时间太紧了!
邓肯在办公室里来回烦躁的走着。突然他停下来,开始拼命的抓挠自己的头发,希望能找到一个办法,任何办法,解决现在的问题。而当他这么做的时候,敲门声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邓肯愣了一下,然后决定告诫外面的人不要打扰自己,但随即又想起现在仍然是工作时间,因此只得坐回椅子上,将头发梳理整齐并将已经皱了的外套拉直。最后,确信自己的外表没有任何问题后,他做出回应。“进来。”
门开的,他的秘书走进来。“桑迪先生,有几个中国人要求见你。”
中国人?为什么是中国人?邓肯眨了一下眼睛。真是太不凑巧了,虽然他一直对中国的一切都充满兴趣,但现在他正为学习中文的事情发愁,所以与中国沾边的东西,不管是什么,他连碰都不想碰。
而且,几个中国人,“他们有预约吗?”至少他一点也不记得有这种安排。
“没有。”
“那就让他们先预约,安排好时间并等到那时再来打扰我。”
“但他们说有极其重要的事情要与公司的负责人会面。”秘书说,“而且其中一个老头自称是中国派驻美国的公使。”
“公使?”邓肯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他说他是中国驻美国的公使?”
“是的,先生。”秘书点了点头,然后想了想,“对了,在那几个中国人里有一个似乎曾经到过公司。”她更仔细的回忆了一会儿,“是的,他来过。我记得他是中国驻美国代理副领事,叫做——”
“请他们到会议室等着。”现在已不是搜寻记忆的时候了。邓肯知道秦朗的计划,知道他向中国政府提出派遣军事顾问帮助它训练军队,现在中国公使突然拜访公司,显然表示这个要求已得到明确答复——而且很可能被批准了。
这是秦朗一直等待着的消息,邓肯不打算耽搁任何时间。“立刻派人前往实验室通知秦先生。”他大声命令到。
“是,桑迪先生。”
秘书正准备转身离开,但邓肯又把她叫住了。“还有奥康纳先生,也派一个人到训练营找他。”
化学实验室,秦朗正与伊丽莎白一起检验他“提出”的氨合成化学反应——实际上是“哈伯过程”,德国人弗里茨.哈伯和卡尔.博世在一九零九年发明并在一九一零年取得专利的方法——只是现在,两位化学家永远也得不到属于自己的荣誉了。
不过,尽管只是在重复别人将要取得的成果,但秦朗也不能完全保证自己的实验一定可以取得成功,而伊丽莎白看起来则更加紧张。
“秦,我们一定可以成功吗?”她反复的问,并反复强调:“我一点把握也没有。”
“耐心,伊丽莎白,你知道就算所有条件和参数都对,反应也不一定能够成功。”仔细想想,他肯定自己回忆的每个条件和数据都准确无误,那么唯一要做的就是把希望寄托在运气上了。
但伊丽莎白仍然很紧张。“你知道我们正在创造一种从未有过的新方法,而这样的工作肯定还有其他人正在做,所以我们必须抓紧。”
然后她开始小声的抱怨。“如果我的父亲没有浪费我那么多时间,我们早就得到准确的结果了。”
“放松,伊丽莎白。”秦朗不得不继续安慰她,“我保证我们领先其他人很多年,时间还很充足。”
“你并不了解欧洲的化学水平。”她反驳到,“尤其是德国的化学水平。”
“不,事实上我与你一样了解欧洲的、同样也包括德国的化学水平,甚至可能比你更了解。在十年内哈伯……”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就在秦朗开始寻找弥补疏漏的办法时,一个工作人员突然走到他身边。
清了清嗓子,他以一种正式的语气宣布到:“桑迪先生派人通知你,中国公使正在公司总部,老板。”
“非常抱歉,伊丽莎白,但我不得不离开了。”秦朗立即对伊丽莎白说,在她询问谁是“哈伯”之前堵住了她开口的一切机会。至于以后……再过几个小时,她就会把这个陌生名字忘得一干二净了。
秦朗对此很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