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了,先生。”
戴维.琼斯的声音将秦朗从精神世界带回现实。他快速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现在他们站在一座看上去像是礼堂的建筑物前,并且在他面前还有两位正迅速展开微笑的白人男性。
“秦先生?”其中一个人问。
“是的。”
于是他伸出右手。“爱德华.哈特,《美国化学会志》主编。”
“幸会。”秦朗略微有点惊讶——当他在佛罗里达读书的时候,“爱德华.哈特”是一个曾经多次被提到的名字。他不仅仅是《美国化学会志》的主编,也是拉法伊特大学的教授,更是一位老资格的化学专业杂志出版人。事实上,如果不是他贡献自己的出版社印刷《美国化学会志》,这本重要的期刊早就停止出版了。
在美国的化学史里,他是一个重要的人物。
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也是。“查尔斯.l.帕森斯。《美国化学研究评论》副主编。”
一个副主编。但秦朗同样不能轻视他。查尔斯.l.帕森斯不只是《美国化学研究评论》的副主编,也是美国化学协会的理事之一,而且后来他还成为化学协会的理事长,并且在这个位置上待了三十八年。当然除此之外,他还是美国国家矿务局的首席科学家。
在美国的科学研究领域,他是堪舆摩根和洛克菲勒相提并论的大人物,能让他——还有哈特——亲自出面迎接,如果换成其他人,比如一个与秦朗年龄相同的普通化学家,恐怕就要非常惶恐的说出“不胜荣幸”之类的词语了。
当然秦朗不会这么说。他同样是大人物,尽管还无法与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大人物相提并论,但他总是以大人物的规范约束自己,而大人物是不会感到惶恐的;大人物只会让别人感到惶恐。当然,他也不是一个目空一切的人,像帕森斯和哈特这样的先生绝不是可以等闲视之的。因此他礼貌的与他们握手,向他们问好,带着敬意,但绝不惊慌。
他做得很好,一切都是驾轻就熟的事情了,而帕森斯和哈特也将他的表现看成是理所当然的:他们非常清楚,经常与秦朗打交道的都是些什么人。
寒暄只进行了一会儿,然后转移到主题上。
“秦先生,既然你已经到了,我们可以出发去会场了。”帕森斯表示。
“会场?”秦朗看了一眼宾夕法尼亚大学的礼堂,“不是这里?”
“最初选择的会场是这里,但来的人太多了,所以我们不得不重新选择了一个地点,费城市政厅。”哈特带着歉意说,“我很抱歉,秦先生。”
秦朗苦笑着,暗自摇了摇头——他就是从费城市区过来的,现在又要走回去。不过这没什么值得抱怨的,“走”仅仅是一个形象的说法,实际上,不管过来还是回,他依靠的都不是他的双腿,而是马车。唯一的区别在于,来的时候,他乘坐的是自己的马车,而现在却换到了帕森斯的马车上。
有一件事,一个秘密,帕森斯和哈特准备现在告诉他。
“这是一次非常重要的会议。”化学协会理事说得很慢,就像他的马车一样慢,“秦先生,你的发明不仅仅对美国,甚至对整个世界来说都具有难以想象的巨大价值……”
不,我可以想象。秦朗暗自咕哝着。合成氨技术可以让各个国家的军工产业彻底摆脱对硝矿石的依赖,战争将进行得更加持久,更加激烈,当然死亡人数也会变得更多——但军火商会非常高兴……
然而他完全想错了,帕森斯的意思是:“这是对教会势力的又一个沉重打击。”
有那么一瞬间,秦朗以为他的耳朵出现了听力问题。一个“信上帝”的教徒对他说,“伙计,你的发明是对教会势力的沉重打击”,这就像一个虔诚的犹太教徒跑进饭馆里点了一个熏猪腿一样荒谬……好吧,这不是问题的重点,毕竟科学家里的反基督份子并不在少数,早期新英格兰的新教徒则相信世界上有造物主而没有全知全能的上帝——这种认识在《独立宣言》里表现得非常明显,里面没有使用“上帝”(god)而使用了“造物者”(geato)和“自然界的造物主”(natueod)——但合成氨技术需要怎样才可以带给教会势力“沉重打击”?教会又不是救世军……等一下。
秦朗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你的意思是,通过无机物合成有机物?”
“是这样。”哈特说。
“但我记得,弗雷德里希.维勒在一八二八年就已经证明可以通过无机物人工合成有机物,并且他的论文就发表在同一年的《物理学和化学年鉴》第十二卷上。”维勒在实验室里合成了尿素,而且在他以后,还有人合成了乙酸和脂肪;也就是说,教会早就受过打击了。
而且是接二连三的打击。
但他的看法没有得到同意。“维勒和其他人都是在实验室里完成的合成,秦先生,而你却实现了无机物合成有机物的大规模工业化生产。”哈特强调到。
“所以我刚才说,这是又一次沉重打击。”帕森斯接着说,“路德派和天主教徒再也不能诡辩了。”
“而且你是美国人。”
秦朗把目光转向哈特。除了打击在美国日益增多的路德派教徒和天主教徒,巩固美国的新教传统,他觉得或许这才是他们强调合成氨技术的“重大意义”的真正原因:弗雷德里希.维勒是一个德国人,而且从来没有加入美国国籍,而他却是一个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