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彪透过面罩和伪装服的缝隙,看着近在咫尺的马尼拉城的城墙。西班牙人一点动静也没有,看不到人影走动,也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就好像他们根本不在那里。但张彪知道他们就在那里,隐藏在阴影中,小心翼翼的窥视着城外的世界——西班牙人一定在那里,否则他已经在城市里了。
当然,现在他必须保持耐心,等待炮火将城墙和附近的西班牙人消灭,或者驱散。时间过得既慢又快,既像在爬行又像在奔跑——最后一刻到来之前的那段漫长时间总是令人难以忍受,你会希望它尽快到来,同时又在祈祷它永远也不会到来。
但不管张彪和其他雇佣兵怎么想,黑暗正在慢慢过去,城市东方,太阳逐渐在地平线上显现出来。
“时间到了,长官。”值更军官庄重的报告到。
“自由射击。”杜威下达命令,然后离开舰桥,回到他的舱室里等待享用早餐了。
这场战斗与他没有关系、不需要下达更多命令,战舰上的军官们知道应该做什么,以及怎么去做。从“奥林匹亚”号到“圣弗朗西斯科”号,炮手已将每一门能够向马尼拉开火的火炮调整到合适的位置,现在它们都开火了。
炮弹从炮口pēn_shè出来,接着,张彪看着它们在棱堡和城墙上爆炸,威力巨大,令人印象深刻:构成马尼拉防御体系的那些看似坚不可摧的石块几乎立刻便崩溃了,各种体积的碎块向四周高高抛起,其中还混杂着另外一些东西。
在他的视线里,一门要塞炮的身管和炮座相继出现在空中,接着与几名不走运的西班牙士兵一起落进第二道护城河。张彪不得不感叹战舰的巨炮展示出来的惊人破坏能力,看上去没有什么能够挡住它们的轰击。随即,他开始莫名其妙的担心持续九十分钟的炮击之后棱堡和城墙附近是否还会又西班牙人幸存下来。
当第二门要塞炮被猛烈的爆炸掀进护城河时,张彪的担忧加剧了。
他不是唯一感到担心的人。在第一阵爆炸飘进他的耳朵的那一刻,奥古斯丁总督就不由自主的惊慌失措起来:美国人的战舰竟然在炮击马尼拉,这既出乎他的意料,也预示着局势正在快速恶化。
“美国人显然不打算接收一个完整的马尼拉,他们只想把我们全部杀掉。”坎波斯上校的拳头重重的砸在桌面上,扭曲的表情和两只血红的眼睛使任何看到他的人都感到不寒而栗——但更加可怕的是他宣布的结论。
“这不可能!”奥古斯丁竭尽所能想要否认这一点。但不断落在城墙上的重磅炮弹也像重锤那样接连不断的落在他的心里,既使他胆战心惊,也在动摇他的信心。奥古斯丁将一道求助的目光投向应邀参加会议的里维拉,但前任总督避开了。
而坎波斯还在继续叫嚣着。
“这不可能?总督先生,你真应该到南部城区视察,然后就会明白什么才是事实。”他不无讥讽的说到,接着语气一转,变得凶狠起来,“我们必须放弃一切有关投降的不切实际的幻想,集中部队,准备与美国人决战。”
“我反对!”奥古斯丁叫到,“我们应该首先弄清楚美国人的企图……”
但他说的话坎波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其他几位高级军官也是如此——他们似乎都支持上校的建议。当然,军官们只是被菲律宾人的自杀战术吓得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方法。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和忧虑是,既然美国人支持叛军采用那种匪夷所思的新战术、而且极其险恶的在炸弹里装上大量铁钉和钢珠、以便保证杀伤更多目标并且阻碍军医救援伤员,他们还会接受投降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但美国人恨我们,他们要把我们全部杀光。”一名军官绝望的喊叫着,“我们只能战斗!”
“闭嘴!”奥古斯丁已经言不成句了,“我不允许你们将马尼拉变成战场!”
然而他的反对依旧没有意义。而且,即使是里维拉,他也像高级军官一样开始怀疑总督先生是否还了解形势了。“马尼拉已经成为了战场,总督阁下。”
“我是菲律宾总督,你们必须服从我!”
“也许你可以亲自向部队下达命令,尊敬的总督先生。”坎波斯冷笑着,然后不在理会暴跳如雷的奥古斯丁而是把视线转向他的同僚们,“先生们,我们必须立刻行动。集合你们的部队。”
这是一个命令。他的话音刚刚落下,军官们就立刻行动起来,离开会议室去集合他们的部队。
而炮击仍然持续着。马尼拉南部的城墙已经出现了许多缺口,而那座坚固的棱堡则变成一个废墟——尽管它仍保持完整,但最后一门要塞炮也被摧毁了,半截身管泡在水里,而且防御设施少了一大半。最后,那座至关重要的吊桥也放了下来。只要有人愿意,他现在就能进入棱堡。
不过没有哪个雇佣兵准备这么做。他们仍然潜伏的矮树丛里,静静的看着城墙在炮击中慢慢瓦解,同时继续等待着。
事情有些枯燥无味。张彪很想拿起武器装模作样的向着马尼拉瞄准,打发一点时间。但实际上他只能一动不动的趴在地面上,竭尽所能让自己看起来像一堆杂草。只能这样。如果他做了什么,也许西班牙人看不见,但老板一定会知道——而结果就会比西班牙人看见更加糟糕。
“我的腿麻了。”一个声音突然从他身边那堆杂草里传出来。是许文胜。
“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