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帅。”
陆军元帅慢慢抬起头。“什么事?”
“冯.海靖男爵来了。”
冯.海靖男爵?冯.瓦德西的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一张总是盛气凌人的面孔——当然,不是在他面前;劳恩堡公爵[注]的学生虽然十分傲慢,有些目空一切,但还不至于过分狂妄——不过,他依旧对这位男爵没有好的看法。
不是因为傲慢和狂妄。陆军元帅在军队里见过许多傲慢和狂妄的家伙,但那些人都没能引起他的厌烦情绪;冯.海靖男爵的问题在于,他正在谋求一个更具有领导性的位置。
或者说得更清楚一些,男爵要求……希望,在中国的德国军事力量,陆军和海军,以及构成两种力量的德国军人,当然也包括元帅在内,无条件接受他的指挥,而不是反过来,由军队指挥他的行动。
因为他是外交官,外交部临时指派的新任驻华公使——男爵是克林德的前任,然而在克林德被谋杀以后,他又被派来处理各种问题。
但不包括军事问题——军事问题是军人的工作,不是外交官的。
当然,也许柏林给了冯.海靖什么指示,并且在北京的西方外交官都对他们自己国家的军队拥有指挥权,但冯.瓦德西将军队、以及一切与军事有关的问题看成他的权力范围,拒绝他插手这些事务;至于男爵提出的另外一个要求,要求一位伯爵和陆军元帅服从他指挥,这显然是一个冷笑话。
不幸的是,男爵显然没有意识到这点,而且正在努力将这个冷笑话变成事实。陆军元帅甚至听说,他正在寻求获得皇帝或者首相的正式命令,并且利用了他的老师遗留下来的一些影响力和关系网络。
冯.瓦德西不喜欢这些举动,当然也不喜欢这些举动的主人。
他不喜欢冯.海靖。
现在,这位不受他欢迎的男爵就在外面。陆军元帅不清楚他的意思,既不愿意与他见面,也有些担心会谈的内容;但是,如果直截了当的拒绝男爵的请求,陆军元帅认为这种做法并不符合礼仪规范。
他考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在双方关系还没有正式破裂的时候,把礼节放在更重要的位置。
“请男爵进来。”冯.瓦德西命令到。
“遵命,元帅。”立正,靠腿,一直等着的副官迅速转身,走到虚掩着的房门旁边,向正在外面等候的男爵转达陆军元帅的回答。
于是,冯.海靖进入房间,将帽子交给副官,接着走到陆军元帅面前,恭敬的、但仍然只是礼节性的向他鞠了一躬。“下午好,元帅。”
“我想我们可以免去这些客套,男爵。”冯.瓦德西说,不过还是请男爵坐下,然后才问:“你有什么事?”
是的,这种游戏你会我也会。冯.海靖想。既然有人喜欢开诚布公,那么他就开诚布公。“我有一个很重要的消息,元帅。中国政府已经向外交官团提出正式请求,要求进行和平谈判。经过协商,各国外交官一致决定接受……”
“和平谈判!”陆军元帅恼怒的打断了他——他用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我们的远征军仍然困在中国腹地的某个地方,也许正在与中国军队激烈战斗,救援部队同样没有任何消息,我个人认为,现在并非谈判的合适时机。”
“我很遗憾,元帅。”外交官用一种绝没有感到遗憾的口气说,“不过我完全确信,现在就是进行谈判的合适时机。”
“冯.海靖男爵!”陆军元帅叫起来。
“冯.瓦德西元帅!”男爵针锋相对的回敬到,“你看,我是外交官,因此在军事问题上没有更多发言权,而你是陆军元帅,那么在外交问题上面……”
然后他停下来,没有说得更多——不过陆军元帅知道他的意思,一次毫不遮掩的反击,一个赤裸裸的嘲弄。冯.瓦德西的脸立即涨红了,肌肉也绷紧了。“在前线的军人还在浴血奋战的时刻与我们的敌人谈论和平,这是无耻的出卖!”他尽量控制着情绪,然而还是有些失控,“是在背后捅刀子!”
外交官皱了一下眉毛,声音变得严厉起来。“你是在指责外交部出卖德意志的利益吗,元帅?”
“当然不是,我只是指出你的行为将会给远征军造成的不良后果。”退缩,但只是一步。
但在很多时候,即使仅仅向后退缩一步,也会引来猛烈的反扑。“也就是说,你认为,作为德意志帝国外交部任命的驻华公使,我正在与中国政府暗中勾结,阴谋陷害帝国的远征军……是这样吗,元帅?”
“不,男爵。”冯.瓦德西感到他的心脏猛烈的跳动了一下。冯.海靖显然正在有意曲解他的意思,但这无疑是极其危险的:如果他将经过曲解后的意思报告外交部,那就等于在德国的政治中心引爆一千公斤炸药。
仔细想想,一位陆军元帅指责外交部的特命全权公使与敌国政府暗中勾结,阴谋陷害帝国的远征军,在背后捅刀子……
毫无疑问,他会成为众矢之的。更糟的是,冯.海靖还可以将这场大火扩散到其他国家——英国、法国、俄国、奥地利、意大利、美国、日本……既然它们的外交官都支持与中国政府举行和平谈判,也就是说,这些人都是阴谋的参与者?
当然不是,绝不可能;而对他的指责、甚至对德国政府的指责却会接踵而至。
一想到那种情形,冯.瓦德西的脑仁都痛起来了。
“你知道那不是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