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定光正在伤春悲秋,感慨自己命运的功夫,三个里监号房的囚犯们都已经走出了走廊。又听见狱卒李头儿在走廊的门口处大喝:“将暗监的修字号、悔字号、孽字号的人犯提出来!”
走廊的尽头响起了“吱嘎嘎”开启铁闸的声音,然后接连三声“哐当”声,三扇铁门陆续被打开,走廊上又响起一连串沉重的脚镣和地面的撞击声。这拨囚犯的状况更惨,他们都被严刑拷打过,有几个人虽然已经失去行动能力,但依旧戴足了全套囚具,被两个狱卒架着胳膊,半搀半拖地押了出去。
一个囚犯突然在走廊中慷慨激昂地喊道:“不想剃发易服的汉人,快起来反……”他一句口号还没喊完,就似乎被什么勒住脖子,喊话声戛然而止。而后听见他“唔唔唔”地挣扎着,随后听见一声钝器撞击ròu_tǐ的沉闷响声,那喊话的囚犯连带着木枷、铁镣等整套囚具,一起摔在了地上。
“拖走!”狱卒李头儿发令。
沉重的木枷刮擦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音,一直响到大牢门外,才逐渐消失。
“这些人都是什么人?那个人被他们怎么处置了?”王定光压低了声音,悄悄问任昌祚。
“这些人都是被俘的榆园军!”任昌祚附在他的耳边继续咬耳朵:“死囚提牢的时候,狱卒会用细铁索在你的喉结处勒过去,如果你叫喊一些不恰当的口号,比如:冤枉啦,救命啦等等这些不合时宜的口号,押解你的狱卒就会拉紧铁索,让你说不出话来!”任昌祚一边说一边比划,让听者不由得觉得喉头一涩:“然后在你的嘴里塞一颗麻核,封住你的口!如果你还不识相,那他们是不会介意下狠手让你彻底住嘴的!”他右手猛地向下虚劈了一下,暗示最终的结果。
任昌祚的描述,轻描淡写中不乏诙谐幽默,但仍让王定光后背冒冷气:“呃……,死囚不是要游街之后才在西市斩首的吗?他们现在就结果了他,这不合律令吧?”
“大清律令规定:对对纠众劫囚,有持械杀官弃者,首从皆“依谋反大逆律”凌迟处死!”任昌祚双眼一翻,丢给他一对卫生球:“早死早解脱!少遭多少罪!”
啊噗!你这货的观点还真富有别具一格的人文情怀啊!
王定光讪讪地说“呃……,这倒也是哈!”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对了,刚才狱卒李头儿喊什么修字号、悔字号、孽字号,这大牢里的号房,都是怎么排号的?”
任昌祚理了理脏兮兮的号衣,娓娓道来:“重监号房按“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八字为号排序;黑狱号房按“修心悔过,孽障自消”八字为号排序。“
王定光见任昌祚对衙门的运作流程以及内幕如此熟稔,不禁对他起了好奇之心:“我说任老兄,我看你不像是普通人啊!怎么沦落到监狱里了?”
任昌祚被他问的一阵唏嘘:“唉!时也,运也,命也!我任吉良命中有此一劫!”他简略地对王定光讲了一遍自己的遭遇。
原来,他姓任,名昌祚,字吉良,北直隶静海县人士。他本是顺治三年丙辰科三甲的一名同进士,被任命为河南省长葛县县令。上任还没有半年,就遭了祸事。因家人在老家收留了几个远房亲戚,未成想是逃奴,被人告到官府,不但丢官去职,连家产都被人谋夺了去。按照他的罪名,本来要发配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好在花了不少银钱,总算是判了个拘系狱中。后来他的家产被人谋夺,银钱也就断了来源,他在监狱里的日子也越来越难过了。
啊噗!王定光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原来这货以前是个县太爷!难怪他对衙门的黑幕如此熟悉!
王定光安慰了他两句,又问:“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任昌祚苦笑着说:“熬刑期呗!”他叹了口气:“不过,现在我家中生活艰难,无法筹措到银两,剩下的一年半刑期将会非常难熬!”
王定光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前途凶险莫测。他把小明拽到身边,嘀嘀咕咕商量着如何应付提审。
时间过得飞快!等他们两个商量好了口供,王定光明显觉得腹中有些饥饿了。虽然号房里不见天日,无法得知准确的时间,但他估摸着午饭的时间早就过了,却一直没听见开饭的喊声。
王定光转过身来问任昌祚:“午饭的时间都过了吧?怎么一直没人喊开饭?”
任昌祚双腿盘膝坐在地上,二目微闭,状若老僧入定,闻言启口说道:“大牢实行一日二餐制,下一顿要等到傍晚的时候才有!”
啊噗!王定光喷了一口口水!
这尼玛完全不符合哥的饮食规律呀!
王定光又从小明的怀里掰下来一块饼子,两个人一人一半,分着吃。
任昌祚立刻闻风而动,恬着脸说:“能否给我也分一点呢?”
王定光咬了一口饼子,回绝说:“你不是说大牢实行一日二餐制嘛!你今天的两顿饭都已经吃完了呀!明天吧!明天如果还有剩的,我会考虑你的请求!”
任昌祚满脸的谄笑都僵在了脸上。他又悻悻地坐了回去。
就在这时,听见胡二在走廊外喊:“昨天晚上进来的那五个人,准备一下,来监狱值班房,准备笔录!”
王定光听了这话,被惊得心肝一颤!他赶紧向任昌祚请教:“等会做笔录,我都要注意些什么?”
任昌祚身子一扭,将脸别了过去,爱答不理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