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朝堂下文官们都不说话了,陆承启得意一笑,继续说道:“京兆府尹可在?”
京兆府尹黄玮颐一听,连忙端着朝笏出列道:“臣在!”
“黄卿说说,这几日所查恶吏,可与实情有甚么出入?”陆承启淡淡地说道。
黄玮颐恭恭敬敬地说道:“回陛下,这几日臣共接收吏部、监察司移交胥吏案,共三百二十五件。其中一百一十五件已然查清,农户所告皆属实。其中,营私舞弊,干扰法令者有二十一人;窃权弄政,侵侮上官者有三十二人;索贿侵吞公款者,有二十八人;敲剥百姓,侵占民田,伪造税产簿,偷盗税款者十九人;转嫁乡绅富户税赋者,一十五人。此类案件人证物证俱在,皆收押在天牢内,等候陛下明旨处置。”
陆承启淡淡地说道:“若无错漏之处,皆按《大顺律》处置,该处劳役的处劳役,该没收家产的没收家产。那些偷逃税款的乡绅富户,追补双倍税款,可免责任。被转嫁税款农户,则一一退回税款。侵占民田者,退回田地,处以地价等同之罚款。敲剥百姓者,处劳役便是……”
黄玮颐说了遵旨,心中却是有苦难说。他身为京兆府尹,小皇帝没追究他的失职都算仁慈了。这等胥吏作恶,他不可能不知道一丝端倪的。小皇帝轻轻巧巧放过他,摆明了就是告诉文官们,黄玮颐是朕的人,朕说他没事就没事。被硬生生绑上了小皇帝的“贼船”,黄玮颐心中的苦,又有谁知道?
陆承启还是太小看真正文人的风骨了,除去那些专门为了升官发财而来的文官,还是有几个是真心为国的。这时,刑部尚书周延华出列说道:“陛下,臣有本要奏。”
陆承启自以为这些话压制了文官,没想到这个又臭又硬的国丈跳出来了。不消说,这个正义感十足的国丈,当他看不惯一件事的时候,他可以追着陆承启,从大庆殿到垂拱殿,哪怕追到御膳房,都要陆承启遂了他的心意。相比较来说,陆承启怕刑部尚书周延华,多过御史中丞李然。李然不过是个老年“愤青”,乱喷一通完事;周延华可没那么容易敷衍,每每让陆承启头痛至极。
不过,对付硬骨头陆承启也有法子。见周延华出列要奏,陆承启先是说道:“哦,周卿可是觉得,朕处置不当?”
周延华一愣,端着朝笏说道:“非也,陛下熟读《大顺律》,自是处理得当。”
“那周卿所奏何事?”
周延华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臣恳求陛下,收回新政。”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陆承启虽早有预料,但还是措手不及。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一字一句地说道:“周卿可是有什么高见不成?”
周延华上前一步,端着朝笏说道:“今陛下行新法,光逆疏其利害。迩英进读,至曹参代萧何事,帝曰:‘汉常守萧何之法不变,可乎?’对曰:‘宁独汉也,使三代之君常守禹、汤、文、武之法,虽至今存可也。’汉武取高帝约束纷更,盗贼半天下;元帝改孝宣之政,汉业遂衰。由此言之,祖宗之法不可变也。太祖之时,闲居无事,常召侍从近臣与之从容讲论万事,至于文武朝士使臣选人,凡得进者往往召之使前亲加访问,委曲详细,无所不至。所以然者,一则欲使下情上通,无所奎蔽;二则欲知其人能否才器所任是以黝险取否,皆得其宜,太平之业,由此而致。”
周延华这是在用萧规曹随的典故,点明了祖宗之法不可变。更深的意思是说,禹、汤、文、武是儒家称道的上古盛世,自不待言。周延华所称道的高帝、宣帝时期,特点是吏治清明,与民休息,轻摇薄赋、国富民安。而他所贬抑的武帝、元帝时期,穷兵黔武,百姓兵役繁重;苛取于民,民陷水火之中;挥霍无度,耗费巨万;国势衰敝,海内虚耗,统治秩序极不稳定。
如果没有点墨水,还真不知道周延华在说什么。
陆承启笑了笑,说道:“那周卿认为,朕该如何做?”
周延华正色道:“兴教化,兴政治,养百姓,利万物,此人君之仁也。知道谊,识安危,别贤愚,辨是非,此人君之明也。惟道所在,断之不疑,奸不能惑,伎不能移,此人君之武也。人君有此仁、明、武三德,则国家兴旺,百姓安居,盛世可期。”
听了周延华的话,陆承启冷冷地说道:“朕观天下,内则不能无以社稷为忧,外则不能无惧于夷狄,天下之财力日以困穷,而风俗日以衰坏。究其原因,不知法度、不法先王之政,而所谓法先王之政,只法其意而已。朕视时势之可否,而因人情之患苦,变更天下之弊法,以趋先王之意,有何不妥?赖非夷狄昌炽之时,又无尧汤水旱之变,故天下无事,过于百年,又当如何?”
周延华却一步都不退,说道:“此言谬矣!陛下新政,又岂是效法先王之政?”
陆承启见他落入毂中,说道:“既然要法先王之政,朕当即下旨复井田!”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齐刷刷地跪在地上,说道:“陛下不可!”
恢复井田制,这不是要了他们命根子吗!好不容易才从庶民成了地主,没有土地之后,这些官员拿什么吃饭养老?拿什么给子孙后代分田分地?说得好听,恢复祖宗之法,可真的恢复了,恐怕第一个造反的就是他们了。
陆承启徉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教朕如何做?”
文官们看到小皇帝是真的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