滦河行宫十里开外,是皇太叔耶律重元的屯营。“屯营”是契丹人环车结营,群聚而居的住地。因为契丹人的习惯,便是行军打仗,也是这样的营帐,所以契丹话里把营帐叫屯营。
“父帅,这可是大好时机啊,为何我们不挥军而上,一举把那耶律洪基抓起,逼他退位?父帅!”
耶律涅鲁古在营帐中,大声地咆哮道。
“闭嘴,蠢驴,你怕别人不知道吗!”耶律重元没好气地说道,“你没看出来,这是耶律洪基在试探我们吗!”
耶律涅鲁古奇道:“试探,难道……”
“哼,耶律洪基身旁那个耶律良,乃是我那好哥哥封的敦睦宫使,明摆着是萧挞里那个贱人的奴才。耶律洪基能走到今天,没有萧挞里,他有这个能耐?换句话说,有耶律良在耶律洪基身旁,我们就无所遁形。说不定现在耶律洪基已经对我们生了疑心了!”
耶律涅鲁古还是有些不解:“可耶律洪基现在身旁只有三千的御帐亲骑啊,我们部族的勇士,还在太子山外十里地。要是我们动作够快,耶律洪基根本没办法逃出我们的包围圈!”
耶律重元斥道:“你懂甚么!探马的回报,你没听到吗!”
“探马的回报?”耶律涅鲁古突然想起来了,“父帅,你是说宫帐军的屯营里好似少了两万多人那条消息?是了,宫帐军少了两万人,定然是耶律良那老小子调去以防万一的。这老贼,忒的可恶,尽是坏了我们的好事!”
耶律重元叹了口气说道:“宫帐军乃是精锐,御帐亲骑更是精锐中的精锐。有十万宫帐军和三万御帐亲骑在,你我别想成事。除非耶律洪基自己犯了浑,我们才有机会。可这又谈何容易?这次谋事想来是不成了……”
耶律涅鲁古虽然权力欲大过自己的能力,但头脑也还是有的。他们这个屯营里,不过一万士卒,还有两千是奚人的猎夫,上不得战阵的。不管是从哪一个方向进攻,耶律洪基都有足够的护卫,想要谋反成功,谈何容易?
野心勃勃的皇太叔父子俩,在营帐里唉声叹气。郁闷的耶律涅鲁古更是唤来亲兵,拿来烈酒,喝了一个酩酊大醉……
翌日,耶律洪基再调了六万人马,连同三万御帐亲骑都派去了太子山。而耶律洪基则以昨日围猎劳累,呆在滦河行宫没有随军而出。这么大规模的调动,哪里瞒得过耶律重元?不到半个时辰,耶律重元便得到了消息。
“涅鲁古呢?”耶律重元得到消息后,一把扯过亲兵的衣襟,兴奋地问道。
“楚国王还在酣睡……”那亲兵战战兢兢地说道。
耶律重元怒道:“甚么时候了,还在睡?你去把他叫起来,要是不起来,给我淋他一盆冷水!”
那亲兵不敢违逆,冲去营帐去寻耶律涅鲁古了。
过了好一会,得到消息的耶律涅鲁古醉意全无地冲进中军营帐中,劈头就说道:“父帅,机会来了!”
耶律重元沉声说道:“且慢,再等一日,谁知道耶律洪基是不是在耍什么把戏?”
“父帅,都甚么时候了!要是明日耶律洪基又去太子山了,岂不是功亏一篑?”耶律涅鲁古油浇火燎一般,急不可耐地说道。
耶律重元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想必是耶律洪基寻了一日找不到老虎,心灰意冷,在行宫里面等着消息。几万人去搜寻太子山,不大的太子山只需一日便搜寻完了,那时耶律洪基回驾上京,他们岂不是又错失了一个机会?俗话说,富贵险中求,更何况是谋朝篡位之事,本来便是火中取栗,瞻前顾后的,能成得了什么事!
想到这,耶律重元当机立断道:“萧胡睹说,滦河行宫周遭,只有三百人的侍卫亲军。若是我们领一万人直取行宫,在宫帐军到来之前拿下耶律洪基便成了。”
耶律涅鲁古一不做二不休地说道:“父帅,我们还有五万人马在太子山那边,是不是遣人去调过来?”
耶律重元思虑了一番,说道:“嗯,这样也好!”
他们父子二人合计完毕,立时便做出了断绝,耶律重元遣出一个心腹去调兵过来。而他们则尽起本部一万士卒,绕道直往滦河行宫而去。一路上遇到的宫帐军,耶律重元都用皇太叔的名头,以探看耶律洪基为借口蒙混了过去。
耶律洪基也没想到,就是这个临时的决定,让他陷入了人生中最窘迫的境地之中。此时滦河行宫外面,只有三百人的侍卫亲军,最近的御帐亲骑也只有七百人而已。区区一千人,如何抵挡得了来势汹汹的耶律重元父子?
耶律重元一路畅通无阻,唯有来到滦河行宫外碰到了御帐亲骑,才发现他们行踪可疑。
一名御帐亲骑的百夫长喝问道:“皇太叔,你拥兵至此,想要以下犯上吗!”
耶律涅鲁古二话不说,弯弓搭箭,抬手就是一箭。那百夫长吓了一跳,千钧一发之间低下了头。可后面那个御帐亲骑就没那么好运了,直接被一支雕翎箭透胸而入。
“反了,皇太叔反了!”
七百御帐亲骑全都大声喊了起来,耶律重元脸色一寒,瞪了耶律涅鲁古一眼,说道:“来三千人围住他们,其余人,跟我走!”
御帐亲骑虽骁勇,可面对四倍还多的敌人,他们纵然有浑身解数,也英雄无用武之地,甚至连一个报信都没来得及派出去。好在滦河行宫距离并不远,御帐亲骑的喊声,便是连沉迷在酒色中的耶律洪基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