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对罗小三的愤怒,小银的口气缓了缓,“你丢了银子也不能随便冤枉人,有话不会好好说吗?”
商人怒极,来不及拂一拂身上的脚印子,指着一车人扯着嗓子喊道:“我再晚一步,你们就逃掉了,我哪里还能好好说?你们谁偷了银子快交出来,不然休想走!”
苏浅挤在最里面,闻言探出个脑袋来,这样的时候,她总是最先凑热闹的那个。她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道:“这位哥哥,丢了银子应该去报官的啊,你这样拖着我们不让走是侵犯我们的人身权利,我们可以将你告上官府的--诚然,这个荒凉的镇子是没有什么官的,不如这样好了,你和我们同走,咱们到下一个县城去,找县太爷断一断,到底是谁偷了你的银子--但是,哥哥,店里还有个掌柜和厨子,你确定不是他们偷了你的银子吗?”
一车的人嘴角都不同程度抽搐着。这位谁家的,忒能说。
商人涨红着脸,哼道:“那两人我问过了,他们说没偷。”
“哦……”苏浅拉长了声,“那,我们也说没偷。哥哥,没别的事的话就请让让道,别挡我们去路。你信厨子和掌柜的话,没道理不信我们的。何况,你没证据证明我们偷你银子的。告到县太爷那里,少不得判你个诬陷的罪名。这诬陷加上侵犯他人人身权利,罪名已不算小了,按西月律要判半年监禁。话说,这位哥哥你丢了多少银子?值不值得冒着被判刑的危险去报官?”
一车的人都闭口不言,悠闲地听着苏浅这强人的口才。连怒火中烧的小银也不怒了,心中大呼今日算是遇到高人了。
按说一般人听了这话该是又怒又怕的。商人大概是位嗜钱如命的,只知道怒不知道怕,指着苏浅道:“好个巧舌如簧的小子,就凭你这番说辞,我也不能轻信你的话。说,是不是你偷了我的银子?”
苏浅挑了挑眉。她都替这人臊得慌,一点商人的精明精细都没有,真是很丢西月商人的脸。她习惯性地吸了吸鼻翼,道:“你都不信我的话了,我说与不说还有什么意义?哥哥,在这里拖着是没用的,咱们还是去见官吧。”
苏浅一口一个哥哥,叫得亲热。熟悉她的墨翼和上官皓月知道,这样的苏浅,其实最是冷情,说不定心里已动了杀念。而不熟悉她的罗小三卓覃小银,以为她这是在戏耍商人。
“见官?我看就不必了。”商人忽然测测地笑了,“正好来了几位军爷,咱们就找军爷断一断,岂不好?”
远远地果然传来踏踏蹄声,听声音不下几十匹马。只是马离得尚远,并不能看清是不是军爷。
一众人全是异样的神色。
苏浅上官皓月和墨翼心里都明白,这是昨晚在军营留下的祸根,追他们来了。虽然不怕他们,但被拖住也是件麻烦的事。苏浅磨了磨牙,推搡了上官皓月一下。
上官皓月了然,这是嫌商人碍事了,但她夹在里面手脚受掣肘不方便动手,催他动手呢。他隔着卓覃长臂一伸,轻而易举便将商人捞上了马车,往对面墨翼和罗小三中间一搡,三个人立时也挤成了一个坑里的萝卜。本就拥挤的马车变得更加拥挤。他一缕指风弹在马身上,瘦马腾地跨了出去,撒欢狂奔起来。
他出手极快,商人一时没缓过神来,目瞪口呆半晌。待明白过来,马车已驰出数里地。小银握着马缰也有些慌神,不知马为何就疯跑起来,费了半天劲才将马捋顺了。
军马的踏踏声已经听不见了,小银手上的马鞭并没闲下来,一声声在空气里抖出响哨来,催着可怜的瘦马狂奔在荒芜的野道上。
苏浅双手托腮,目光肆无忌惮在新结识的三个人身上来回睃游。狭小的空间里似乎到处充斥着她的眼风,连空气都被挤出去不少,令人觉得氧气稀薄呼吸困难。偏这样无礼的行为她做得很是自得其乐。上官皓月不得不再次感叹,同是皇室出品,果然品质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然则西月国的民风似乎更旷达坦荡一点。罗小三同卓覃一副坦荡荡任凭检阅的神色,抽个缝隙还端仨,礼貌这个词语被从头到脚由内而外彻底干净地忽视了。
苏浅不言语,众人也都不言语。车厢里寂静地热闹着,热闹地寂静着。诡异的气氛不断蔓延,直至被生生扯上车的商人神智拉回,这种气氛似快刀断颈般被一剑削平,商人的尖厉嗓音横空杀出刺透诡异的空气:“你们要做什么?偷了我的银子还要害我的命不成?”
伴随着他尖厉的嗓音,身子也极快地动了起来,双手推出向苏浅嫩白的脖颈锁去。
苏浅怔愣着看着他有些灰白的双手如鹰爪般锁向自己,一时没什么动作。一则事发突然,她来不及躲避;二则车厢空间狭小,她无处可躲;三则商人的手法委实诡异迅速,连她这样生死关上常踏足的人,也有些震惊了。
此时若还硬说商人是个普通商人,而不是冲她的人头而来,她都甘愿自己洗净了脖子将人头砍了奉上。
现实的处境却并不比甘愿自己洗净了脖子将人头砍了奉上更容易些。虽然她身边的上官皓月和对面的墨翼都是不世出的高手,她自己的身手也不差,商人未必就比他们仨高明到哪儿去,却坏在挨挨挤挤坐得太近行动都受了掣肘,即便此时出手即刻便可要了商人的性命,那之前也是她须先奉上人头。
间不容发的时刻,商人的身子却吊在了半空中,双手在苏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