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得到消息,无限悲愤,却没有乱了阵脚。楚渊下了铁令:原地待命。士兵群情激愤,但个个严守军纪,即便是哭,也强忍着不出声,无声地流着泪。
乾州关还有太子殿下镇守着,乱不了大天去。
轩王府的人不受军纪管束,哭的嚎天嚎地的。楚渊并没有去约束这些人。
是谁在背后策划了这一场又一场的厮杀。又是谁夺去了这一个又一个数也数不清的鲜活生命。苏浅觉得自己是知道答案的。
她觉得,还有一个人,比她更知道答案。一时间心里一片悲凉。
上官陌将她眼中的悲色一览无遗地看在眼中。那悲凉的后面,还隐藏着深深的失望和孤寂。
心思玲珑如他,是读得懂那失望的意味的。眉心轻锁,心头掠过一丝难以言说的情绪。
孤寂。他居然在她眼中读到了孤寂。
“表哥,曲痕的尸首可曾带回来了?”苏浅错过上官陌的目光,看向楚渊。
楚渊点了点头,“我猜到你也许会想看看那个人的样子,所以就带回来了。搁在灵堂外的亭子里了。”
“去看看吧。”苏浅淡淡说了一声,往外走去。
上官陌目光有些焦灼地看着她,身形未动。
走到门口,见上官陌未跟随上来,苏浅扭头,语气冷寒低沉:“上官陌,你不想来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如此厉害么?”
上官陌伫立在原地,足足有盏茶工夫,一动未动,一声未出,目光胶着在苏浅身上。
楚渊同楚辰看了一眼上官陌,径直先往灵堂去了。楚飞木然跟在苏浅身边,目光没有焦距。
半晌,上官陌似乎轻叹了一声,越过苏浅,往灵堂走去。比之平日的轻缓从容,步履有些急。
苏浅眉心蹙着,自后面跟上了他的脚步。
灵堂一侧的一个小亭子里,停放着曲痕的尸首。没有棺木,只有一领草席。尸身拦腰被斩断一半腰身,心脏处被一剑穿心。脸上带着一抹诡异的笑。
苏浅看了一眼。她见过一面曲痕。青门的所有人,当初加入青门,都是过了她的眼的。数万人,她都一一看过了。但她并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当时看过了,却并没记住所有人的容貌。曲痕的容貌,她也记不甚清。只记得好像是个年轻的书生样子。
此时死相凄惨的人,确然有一副书生样的容貌。
虽然记不清他的容貌,但青门自有一套识人的标记。每个入青门的人,右手虎口上都有个小小的标记,以特殊手法刺上去的一朵小小的玫瑰。苏浅看见了曲痕虎口的刺青。那是特殊手法刺成,做不了假。曲痕居然真的是青门的人。
也就是说,她过眼的人,是个细作。埋藏在她青门数年之久。她却一无所查。
上官陌曾多次提醒她清理青门内部的人。彼时她以为他不过是看不惯青门中人的做派,或者是说里面有三二楚渊埋下的暗桩。
原来都不是。他是提醒她清理曲痕这样的细作么?
原来他早就知道。
心里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只觉如热炉火中被扔进了冰雪团子,烧的吱吱响,却不知是冷还是热。
“可看出此人的身份?”楚渊问了一句。问的并不是苏浅,而是苏浅身边的上官陌。
上官陌从苏浅身上收回视线,看了一眼曲痕的尸身。他自来到目光一直锁在苏浅身上,并没看曲痕的尸身。看过之后,他淡淡道:“西溟大祭司座下十二护法之一。你没看见腰际的玉佩么?”
楚渊此时才看到被他差点斩作两截的腰躯上,悬了一枚墨玉,墨玉上刻着一个“护”字。别人不知这玉佩代表什么,他楚渊还是知道一些的。传闻中的西溟大祭司护法令。很诚实地回了一句:“我一时情急没看见。”
楚子轩的死对他冲击颇大,他脑子刺激的有点儿不冷静。那么显而易见的证据都没发现。
上官陌鄙夷地白了他一眼,冲苏浅道:“回去吧。这里没什么事了。”
苏浅抿了抿唇角。楚飞一把扯住她衣袖,有些慌乱,“浅萝姐姐。”
苏浅木然地拂开楚飞的手,声音冷峭中含了三分柔:“这仇一时三刻也报不了,现下你该坚强。处理好你父王的后事。”顿了一声,又补充道:“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是作数的。”
楚飞慌乱的眼神有了一抹镇定,悬在半空的手没有再去抓苏浅。
苏浅淡漠地看向楚渊,“表哥,三舅舅的遗体是要送回云都安葬吧?”
楚渊点了点头。皇家的人,理当葬入皇家的陵墓。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就派人去别院传个话。我先走了。”
楚渊依然点了点头。
苏浅又扫了曲痕一眼,转身出了小亭,站在亭外驻足了片刻,似乎思索着什么。
金秋八月,阳光洒下来,明晃晃的有些刺眼。她小脸有些苍白,在阳光下愈发显得娇弱。
阳光这样明媚,为什么她觉得身上一阵冷似一阵。
苏浅拢了拢衣襟,转身走进灵堂,绕过一众跪在地上的人群,肃了肃衣袖,对着楚子轩的棺木深深鞠了三躬。
上官陌肃穆立在她旁边,从香案上取过三炷香,从容点燃了,亦是鞠了三躬,将香插在香炉中。楚子轩是值得这三炷香的。
伸手拉过苏浅的手,再不迟疑,出了灵堂,脚步略快往大门走去。苏浅任由他拉着手。两人的指尖都有些微凉。
门外,月魄的马车不知何时已等在那里。
苏浅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