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曦正要睡着时,耳中便听到一阵脚步声响,由远而近进了里屋,很轻,很快。
不是两个丫头也不是段奕的。
她翻了个身,才睁眼,床帐便被人扯开了。
一身火红衣裙的谢甜将头伸进帐内,长长如蝴蝶般翅膀的眼睫毛下,是一双狡黠的秋水眼眸。
三十出头的年纪却有着二十出头的容貌,还有着十来岁小女孩的调皮笑容。
这样闹腾的姑姑为什么不会让古板的舅舅烦?
云曦心中很是不解,又看到谢甜不怀好意的笑。
她的脸迅即一沉,“姑姑,我在睡觉。”
谢甜往她脸上左右看了看,眉毛一扬,然后挤到床上躺在她一旁。
云曦见她笑得贼兮兮,脸色一黑下意思地往床里躲。
谢甜却拽着她的胳膊,笑呵呵的说道,“过来,侄女儿,跟姑姑说说你昨晚上圆房的事,谈谈感觉。”
云曦的耳根一红,不说话,她就猜到姑姑不会问好的话。
“让我猜猜看,你俩晚上大战了几个时辰?”
云曦:“……”
“还是,一直到天亮?听丫头们说,你俩一个时辰前才起床?这么说从前晚的二更天一直到今天中午,你们都在酣战?啊,我侄女儿就是威武霸气!不给姑姑丢脸。”
云曦一脸黑线,她根本不是,她一点也不想,很疼很疼,她是被段奕喂了那颗合欢散,差点累死她了。
“怎么不说话?”谢甜拍拍她的脸,看着一脸怒气的她笑呵呵说道,“不过,好吃的东西不能多吃。我看啊,你还是回家住吧,让小奕儿干着急的等着,谁让他一直冷着你?得好好的罚罚他。”
说着,也不容云曦说话,她伸手朝云曦一拍。
云曦只觉得脖子一酸,身子便软得没了力气,只拿眼无可奈何的看着这位做事不着调的姑姑。
谢甜开始在屋中的衣柜里翻腾,很快便找了一身衣衫套在云曦的身上,然后扛了她就走。
在院子里,二人遇到了青裳与吟霜。
吟霜看了一眼谢甜,只屈膝福了福,“谢小姐。”
而青裳的神色却慌了,“师……师祖,您这是带着曦小姐去哪?”
“回家。”
回……回家?
青裳一怔,还没来得及多问两问,谢甜已带着云曦跃上屋梁,片刻就不见了踪影子。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抱怨说道,“师祖的怪脾气又犯了,主子跟曦小姐好上了,她还故意的分开他们。”
“她是为了曦小姐好,你知道什么啊?”吟霜白了她一眼走开了。
青裳眨了眨眼,快速的跟上吟霜的脚步,追着她问道,“什么叫为曦小姐好,说说看。”
吟霜进了里屋铺床,口里说道,“小姐身上背负着许多事情,她不能被王爷养成一只金丝雀,将来会害了她。谢小姐将她带走也好。”
青裳一手环胸,一手托着下巴,“我还是不明白。你就不能说个清楚?”
吟霜铺好了床,一边勾着帐子,口里一边说道,“曦小姐的母亲身份复杂,既是南诏国逃掉的圣姑,又是尹国郡主。当年南诏国灭了尹国前,老国主将倾国的财富都留给了她。
而雅夫人又将财富给了曦小姐,南诏国的旧臣遗民一直在找这笔财富,而且尹国的叛臣们也在找。
你说,会有多少人盯着她?王爷能左右不离的护她一辈子?而且,那些人的势力不低于王爷,当年,咱们阁主就差点死在那些人的手里。
雅夫人将曦小姐送给谢府的二夫人,宁可让她吃苦做个不宠的小姐,也没将她带在身边养着,便是这个道理。”
青裳的神色变得肃然,没说话。
吟霜看了她一眼,轻嗤一声,又道,“要说护着她,我们阁主就有这个能力,可阁主从不管她。她哪怕受伤了,受人欺负了,阁主也从不出面。
他说,有困难就该让曦小姐自己处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懂不?万一真到了她遇到强敌的那一天,咱们都不在她身边,怎么办?她等着被人杀?”
……
奕王府的正厅里,着一身靛兰大太监服的福公公坐在里面喝茶候着。
管家朱贵立在一旁,两眼望着屋顶对他爱理不理。
福公公的脸色不好看,他不管到哪家宣旨,个个都是对他客客气气的,可一到了奕王府,遇到的却是人人冷着脸。
这让他心中不愉,却不敢发作。
他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远远瞧见段奕走来了,赶紧放下茶碗起身恭敬的立于一旁。
一张脸笑得褶子都平了,满脸讨好。
朱贵轻嗤一声,肚子里骂了一声“奴才样”。
“奴才见过王爷,王爷千岁千千岁。”福公公认认真真地朝段奕磕了个头。
段奕的眼神只略略地瞥去一眼,抬手一撩袍子坐在上首,“起来吧,福公公。”
“谢王爷。”
福公公抬头看了一眼段奕,心里头莫名的颤了一颤,总感觉奕亲王哪儿不一样,可又说不出来。
只见段奕今天着一身绯红暗纹长衫,一身喜气,眉眼里浅浅含笑。
对他笑?
不可能,王爷以前看他都是爱理不理的。
他静了静心,走上前一步。
“王爷,皇上有圣旨到。”福公公双手奉上圣旨。
段奕往他手里的明黄色绢布上看了一眼,收了笑容微微挑眉。
他站起身来,并没有下跪,而是伸出手去接。
福公公微怔,但还是将圣旨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