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亚活了十六年,除了父王母后之外,再没有人对他用肉麻兮兮的口气说“宝贝”两个字了黑影说得那么自然,那么熟稔,那么亲密,自然熟稔亲密得他都忍不住要相信自己就是他口中的这两个字了。
黑影说完之后,伸出手在他面前摊开。
一株小草在他的掌心慢慢地冒出来,青翠的叶子害羞地抖了抖,然后一点点地长高,长大。
宁亚道:“木系魔法?”
黑影轻笑了一声:“看来我是个木系魔法师。”
宁亚有点脸红。刚刚还推测他与黑暗神殿有关,怎么一下子又冒出这么不靠谱的推论。
黑影道:“吃完好好休息。”
宁亚看着黑影慢慢地没入黄沙中,不安道:“你要走了?”
黑影道:“舍不得我?”
“……嗯。”一个人太可怕了。尤其是在东瑰漠这样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哪怕黑影与黑暗神殿有关,哪怕它可能与菲达是一伙的,从自己的心脏里挖出过东西,他都不管了。这一刻,他只想要一个态度不算恶劣的人陪着自己。
“要收取代价的。”
宁亚道:“什么代价?”
“什么代价都可以吗?”
宁亚很快地摇了摇头。
他很肯定自己的底线在哪里。如果黑影要以朗赞为代价,那他宁可无聊死,寂寞死,自己被自己吓死,也绝不可能答应。这还不是他最怕的。他最怕的是,虽然现在的他这么想,可是在漫长的未来岁月里,他的坚定会在孤寂中动摇。然后到了某一天,他害怕死亡更害怕孤独,于是,就成了奴隶,将亲情友情尊严信仰统统弃如敝屣。
黑影不高兴了:“哼,你对我提到了这么多要求,却连一个要求也不肯满足我。”
宁亚道:“你有什么要求?”他突然想到,自己连能不能离开东瑰漠都是个问题,想要危害国家亲人……真的是鞭长莫及,想太多。
黑影的脑袋凑过来:“亲我一下。”
……
宁亚盯着它,半晌没动。
黑影生气了:“你竟然真的不愿意。”
宁亚回过神来:“你把头凑近一点。”
黑影道:“已经很近了!”话是这么说,可是身体还是悄无声息地往前靠了靠。
宁亚盯着黑乎乎的一团,有点想笑。
无论怎么看,他现在都不像是要去亲吻谁,更像是凑过去吸一口浓烟。
黑影见他久久不行动,转头瞪了他一眼。
宁亚感觉到了,微微噘嘴,亲了它的脸一下——如果它身上的每个部位都和人类是相对应的话。
亲完,黑影哼哼唧唧地说:“一点感觉都没有。”说着,如被飓风吹过,一下子消散在黄沙上,留下宁亚呆呆地看着它离开的地方。
一晃又是好多天。
宁亚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开始苦中作乐——比如说堆沙。黑影有时候会冒出来捣乱,将他堆好的“城堡”推散,但是提供给宁亚的小草从来没有再迟到过。
这一天,宁亚在沙子上画了一幅简画。
父王、母后、大哥、大姐……霍普王师……狄林、哈德因……足足十六个人,正要在最后加上自己,黑影又冒出来了,对着一个个简单的小人评头论足了半天,指着狄林说:“这个是你?”
宁亚一怔:“不是。”
“怎么可能不是?”黑影指着海德因说,“这个分明是我。”
宁亚:“……”只有黄沙和手指,他的画简单到了极致,能够辨认的只有身高、身形和发型。除了自己这个原创者之外,怎么可能还有人能够辨认出他们谁是谁来?
但黑影固执地认定了海德因的那个就是自己。
宁亚道:“为什么?”
黑影道:“他们两个和别人不一样。”
宁亚努力地寻找着不一样的地方。
黑影道:“他们自动地靠近着对方。”
宁亚:“……”是他刚才动的时候,衣摆不小心扫到了狄林,才让他看上去像是要投奔到海德因怀抱中去。说到衣摆,他已经将一个月没有洗澡没有洗头了,好在这里没有镜子,他也不会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
他有点佩服司顿和黑影。这样的自己,他们竟然一个差点吻下去,一个已经吻了下去。
果然不是人啊。
宁亚嘴角微微扬起,身体突然被扑倒,黑影在黄沙上一扫,简笔画被扫平。
未几,司顿的声音出现在宫殿的门口。
他这次的脸色比前两次好些,提着一串葡萄进来,走到宁亚身边。
宁亚的嘴唇依旧很干,神情恹恹的,完全看不出刚刚还和黑影在这里说笑。
司顿拿出一个葡萄,挤了几滴葡萄汁在宁亚的嘴唇之间。
宁亚嘴唇轻轻地动了动,任由果汁自动地流入喉咙里。
司顿道:“这些天有想起什么吗?”
宁亚淡然地看着他。
这些日子,司顿也一直在琢磨。他想来想去都觉得那个人肯定留了一手,这种猜测渐渐地变成了一种信念,深植于心,让他坚信不疑,连带的开始怀疑宁亚的可信度:“你真的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宁亚眼眸低垂,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我到底应该想起……什么?”
司顿道:“从出生到现在,你有没有做过奇怪的梦?”
宁亚抬眸看着他,慢慢地点了点头。
司顿眼睛一亮:“什么梦?”
“一片黄沙,一个奇怪的,红发男人,披着红色的披风……”
不用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