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回鬼谷。”
一霎那,苏末末就红了眼眶,手里的笔不由握紧,指节也跟着泛白起来。
她知道,陌玄攸迟早是要走的,当初,她就不同意他入宫,现在,不是正好吗,可是为什么,她却心口窒闷起来,好像有什么从心底深处被抽走,让她痛的无法言说。
“好,可惜我不能送你了,保重。”苏末末强装坚强,忍着眼底的泪花,撇开头去。
“末末!”陌玄攸忽而伸手握住她的手,眉头锁的更紧:“当初我曾经问过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现在,我再问你一次,要不要跟我一起离开?”
滕然,死灰复燃般,苏末末的心剧烈跳动起来,扬起密长的眼睫,几分欣喜的望着陌玄攸。
“你愿意带我走,愿意和我一起生活?”
她问的小心翼翼,毕竟,现在已经不是当初,她也早已不是当初的她。
陌玄攸眸色微转,沉淀了所有的情愫,浅浅的笑了笑,收回手:“末末,慕泽是我的弟弟,我愿意把你也当做我的妹妹来照顾,鬼谷就是你的家,若是将来……他们也一样会好好照顾你的。”
蓦地,笑容僵在苏末末的脸上,闪现出些许尴尬,颤抖眼眸:“不用了,我自己会照顾自己。”
千般隐忍,一滴泪光还是顺着眼角幽然滑落。
陌玄攸握紧了手掌,忍住自己也已经泛了潮意的感伤,挤出一丝笑意:“其实,你留下也好,慕泽他对你动了真心,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生活在深宫里,太多的伪装、压抑,让他总是小心谨慎,甚至有些过度偏激,但是对你,我能肯定,他正在尝试着改变,末末,若是你留下来,能不能尝试着去靠近他,去感受他,他现在……真的很需要你!”
“那我呢?”苏末末再也忍不住,抬起的眼睫下泪水成帘,扑落落的纷纷砸落:“你有没有问过我,从被他毁了家,毁了容颜,再被你们两个算计,一步步走入你们早就预设好的陷阱,这一切,你们可曾问过我,我愿不愿意?”
“末末……”
想不到苏末末居然这样的表现,陌玄攸一口气滞在心口,猛然间喘咳起来,他忙伸手掩住嘴唇,凭着内力将涌在喉间的血逼了回去。
“你不用再说什么了,以后我的事,我自己会做主,不劳旁人操心。”苏末末并未感觉到陌玄攸的不对劲,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伤悲中,说起话来,也冷漠了几分:“对了,我爹你回去后把他送来吧,这里我会照顾他。”
说完,苏末末不再看陌玄攸一眼,重新执笔,低头继续抄写起经文,只是,写的是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只是快速的写着,仿佛停不下来。
陌玄攸一直瞧着她,眼底看不懂的情愫深了又深,心口的锐痛愈加明显,捂着胸口,他匆忙起身,稳了很久,才痛心疾首的回眸看着苏末末,放缓语气道:“末末,若是哪天你真的不愿意再在宫里生活,就告诉我,我一定会回来带你走。”
言毕,陌玄攸尽量保持着平稳的步伐,忍着疼痛,走出门外,当厚重的木门在两人之间关阖,那一刻,他竟冲动的想要转身去将她一起带走。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
“咳咳……”颤抖着手拿出帕子,一口鲜红的血吐在其中,刺痛了陌玄攸的眼。
慢慢捏紧,他痛恨自己的无能,痛恨自己的软弱无力的身体,大限将至,这幅身体,已经到达了极致,再也撑不下去了。
踉跄着往前走去,清冽的泪水终于在他俊逸的脸庞滑落,滴在雪地里,悄无声息……
“爹!弟弟!娘……”
儿时的陌玄攸扑倒在地上,看着遍布尸体的悲惨景象,放声大喊,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疯了一样的寻找他的爹娘,最后,却只找到了爹的尸体,死状凄惨,不能瞑目。
他拒绝了别人的帮忙,自己徒手挖了很大的坑,亲手将爹掩埋,跪在坟前几天几夜不吃不喝,直到昏死过去为止。
后来,他知道了弟弟和娘的下落,偷偷跑去才发现,那是一个普通人根本高不可攀的地方,恐怕他一辈子也无法踏入。
“师傅,求您收下徒儿,您让徒儿干什么都可以!”
小小单薄的身躯跪在鬼主门外,苦苦哀求,鬼主都不为
所动,直到某日,鬼主身中剧毒,需要一个引毒的毒螽,而这毒螽并不好生长,只有在人的身体里,养活七七四十九天,方可成为毒螽,然而,供养的人体,却要受尽最为难忍的锥心疼痛,即便日后毒螽取出,身体里的毒液也无法清理干净。
陌玄攸自告奋勇,愿意当寄养毒螽的宿体,这才让鬼主收留了他,并亲传了他武功,让他功力增进的突飞猛长。
可这样的代价,实在太大了,他的身体彻底毁了,虽然毒性暂时压制,却慢慢白了发丝。
鬼主死后,他继承了他的位置,将鬼门进一步壮大,同时,搬回了幽兰谷,后将谷名改成了鬼谷,这里死了太多的人,每日夜晚,呜呜咽咽,真的就好比那些死去不甘的孤魂在哭泣。
再后来,他终于找到了他的弟弟赫慕泽,可是娘,却早已经香魂飘散,生他的爹,如今,也死了,如果说弟弟孤寂,他又何尝不是。
对着自己明明喜欢的人,却一个字都不能说,锥心的痛远无法和这种心痛落寞相比,若是可以,他宁可拿他的命去换,哪怕和苏末末在一起只有几天,他也知足了,可是他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