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姬昌得宣入九间殿,朝贺礼毕。
纣王不说话,只顾打量姬昌,姬昌如芒在背,又碍于君臣礼仪不能抬头,俯首跪伏在地,有些心惊胆战。文武百官俱无言。
“姬昌心善慈悲,西岐百姓无不赞美之,其贤名亦远播中原。姬昌虽不至于对陛下忠心耿耿,但也并无逆反之心,除非陛下所为让天下人心寒、诸侯不服。陛下,你处心积虑想除掉姬昌这个隐患实在没有必要,还会引起其他君侯的戒心,届时陛下想要诸侯做什么,诸侯恐怕都会在心里计较一番,执行的效率就大大降低了。反之,若陛下能容得下西伯侯这一隐患,尊贤爱才,西伯侯定会百般感激,从而对陛下心服口服,不仅百姓顺心,诸侯亦臣服归顺,岂不美哉?”
耳边响起的声音让纣王心里一惊,下意识看向阶前两班文武,未见异样,便明白这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不,申公豹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不动声色地朝这边瞥了一眼,但从其神情推断他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鸿钧拾起他的手在手中把玩,靠近耳边轻声笑道:“放心,没人听得见。”
纣王没能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抿着唇,咬牙切齿道:“孤要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指挥。”
“陛下,我是为你好。”
纣王呵呵冷笑,低声道:“居心叵测之人又怎会说自己居心叵测?”
金銮大殿上,随着纣王情绪变化,一股凉嗖嗖的感觉侵袭文武百官,其中犹以被纣王视线重点照顾的姬昌感受最深。姬昌心里叫苦不迭,心想陛下用沉默来对自己施威,恐后招防不胜防啊……这真是个美好的误会。
“你吓到下面的人了。”
纣王冷眼瞥了瞥朝廷百官,突然出声道:“孤还未发言,怎么一个二个都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要死不活的文武百官:“……”
“姬昌,素闻爱卿心善慈悲乃大贤人,西岐百姓莫不赞美。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孤欲让你司首相一职,辅佐孤左右。卿意下如何?”
来了!
没得到纣王免礼之口,姬昌仍然跪伏在地,他叩首道:“承蒙陛下抬爱,臣心中万分感激,然而臣能力有限,恐难胜任首相一职。愧对陛下宠心,请陛下恕罪!”
想象中的责怒没有到来,大殿一片寂静,姬昌忍不住抬头看向纣王,却猛然看进纣王眼底,只觉陷入无尽漩涡,深沉而冷漠。姬昌心中一跳,连忙低首,神情惶恐道:“请陛下恕罪!”
恕罪?不是死罪?纣王眼底一片冷意。
鸿钧在耳边说着风凉话:“只有不轻贱自己,才能不轻贱百姓。如苏护那般张口闭口就是死罪,注定是活不久的。”事实证明,纣王能直接把苏护斩首,从某种角度来说,还有苏护自己作死给了纣王杀自己的台阶。
纣王瞪了鸿钧一眼,而后看向姬昌,似笑非笑道:“爱卿贤才出众远近闻名,却以这般理由回拒孤,态度如此敷衍,莫非是瞧不起孤?”
姬昌强颜回道:“臣惶恐!臣数年管理西岐尚觉吃力,若非手下帮衬,绝无现在之名声。朝廷之事乃天下大事,不得有任何差错,首相之位更是关乎朝纲秩序,臣不熟朝纲,唯恐不能胜任。且古今尚无诸侯担任宰相职位,臣不敢坏了规矩。望陛下收回成命。”
纣王眯着眼,冷声道:“爱卿言下之意是说孤坏了朝纲?”
多说多错,姬昌沉默以对。文武百官俱冒冷汗!
纣王拍案而起,声音蕴含怒意道:“卿不识好歹!孤一片心意被弃之如敝履,更拐弯抹角给孤冠上肆乱朝纲之大罪,其心何居!”
文武百官皆伏地叩首:“陛下息怒。”
纣王指着阶前百官,喝道:“息怒息怒!你们整天就知道让孤息怒,怎么就不问问自己做了什么!孤前些日梦到姬昌有逆反之心,孤还未说什么,你们就一个个都来替他求情!何为君臣?何为大义?君臣之义就是让你们全部来忤逆于孤吗?那要你们何用!
闻太师北征,首相辞官,朝廷上下正是用人之际,孤听闻西伯侯治理西岐有方,放下偏见欲让其来辅佐孤,结果你们皆认为孤要对西伯侯不利!敢说你们心中没有这么想?把孤当做什么了?吃人的财狼虎豹?自孤继位以来,你们可有少一根头发一根汗毛?!百姓可有半分不如意?!孤做了什么让你们认为孤如此昏庸无道?
你看看你们,孤还没做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跪下来让孤息怒,除了让孤息怒还会做什么?除了忤逆孤还会哪样?西伯侯乃附庸之臣,让西伯侯来为朝廷效力何错之有?你们竭力阻扰,好,孤收回成命,但卿们可敢言偌大朝政有你们就够了?
孤辰时起居,空腹上早朝,不是听你们一句无本可奏!不是听你们如何来忤逆孤之命令!不是让你们来数落孤之不是!
如今天下太平,万民盛世,你们拿着朝廷俸禄,可为朝廷做了多少事,又为天下尽了多少心?你们大鱼大肉之时,可曾想到还有某个村庄的人过着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艰苦生活?扪心自问,你们以德政要求孤,孤做到否?你们要孤修身,孤可有荒淫后宫?你们以为孤要除掉西伯侯,孤会吗?!”
纣王掷地有声地怒斥文武百官,字字诛心,字字让百官羞愧,倘若商容听见,恐怕亦愧疚无比,后悔冲动做出辞官之事,而最后一句话更是将众人的心提到嗓子眼——因为纣王不是在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