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径青草让他整个人的画风都变了。不像是忧心国事的宰辅,像是个贪玩的孩子,站在舆图前格外不相衬。
崔季舒想笑不敢笑。
陈元康是根本笑不出来。
高澄双唇轻启,伸手接住了那一枝青草,泰然自若地走回大床边。他本来就赤足,索性上大床正坐下来。
“大将军,高子通有信来。”陈元康也走过来,但他手里没有帛书。
这次高季式是特意遣心腹来说明的,怕字里行间描述不清楚。若是书信路途上再落入别人手中更要生事。
高澄那双漂亮的绿眼睛立刻亮了,满是光彩,急问道,“子通怎么说?”他不由自主地身子也倾过来,可见心里是多么盼望河南有消息来。
“皇帝诏命早就送到,一而有再,高仲密不仅无动于衷,置之不理,而且竟遣人向。”陈元康的语气倒尽够和缓。这事也是说严重便严重,说不严重也可以不严重。
“一而再?”高澄脱口问道,盯着陈元康。
陈元康不解地看看崔季舒。
“大将军只给高仲密下了一份‘诏书’”,他是黄门侍郎,这事他最清楚。
高澄忽然明白了,他伸开双腿猛然从大床上站起来。
陈元康和崔季舒也明白了。再无别人,自然是皇帝元善见也给高仲密下了一份真正的诏命。
“竖子,竟也有此不轨之心。”高澄怒道。
这个“竖子”,崔季舒和陈元康一怔才明白,说的就是元善见。而元善见给高仲密下诏想必也是想拉拢高仲密。高澄将之斥为“不轨之心”。
崔季舒还没敢说话,高澄已经把手里一直拈着玩耍的那一枝青草向崔季舒甩过来,同时怒道,“奴才,此等小事也不知,要尔何用?”
青草当然是伤不了崔季舒的。高澄对崔季舒的怒嗔也可以理解。元善见有此举,崔季舒作为黄门侍郎竟事先一点不知道,岂不是失责?这个关键时候出这个错误,也难怪高澄生气。
而陈元康的理解更深一层。恐怕高澄是焦虑于此时的内外交困。
“大将军不必过于担心。荥阳虽近虎牢要地,恐高仲密据之作乱,但毕竟前有河桥,后有碻磝,上党军虎踞,高仲密也不敢轻举妄动。”陈元康怕高澄这时急中生乱,反给他宽心。
崔季舒低下头不敢看高澄,口中念念道,“郎主和高仲密夫人已如胶似漆,还怕她不听郎主的话吗?令她写信给高仲密,高仲密在意此妇,接信必返。郎主还何必着急?”
在崔季舒看来,这个主意比假皇帝之命召回要管用。毕竟高仲密肯为了求娶李昌仪休元配,和崔氏决裂,可见李昌仪在他心里的地位。这是崔季舒这个角度看到的。
陈元康蹙眉看了崔季舒一眼。觉得这个主意甚是龌龊,而且实际上他还有话未说,只是刚才觉得没必要多说而已。没想到崔季舒把主意打到了高仲密的夫人李氏身上,他要再不说就不合适了。陈元康也没想到这个李氏竟是根源祸水。
“大将军,此计断不可行。”陈元康强忍着看了一眼崔季舒。如果这也可以称得上是个计策的话。看高澄看他,陈元康耐心又和缓地解释道,“高子通信里说,前些日子高仲密遣心腹回邺城,想必就是大将军误撞到的那些欲行谋刺的黑衣人。高仲密欲令心腹把夫人李氏接到荥阳,因为撞到大将军未事成。又不敢再停留在邺城,便返回了荥阳。心腹返回之后,高仲密一度大怒,甚至……”陈元康语滞了,看着高澄。
“甚至什么?长猷兄,汝旦讲无妨。”高澄倒是心平气和,他心里也有准备,高仲密在背后决不会说他什么好话,这也没什么好让他动大怒的。他要是连这点器量都没有,还做什么宰辅。
陈元康看高澄神色平静,便道,“高仲密大……大骂大将军,说,‘**我妇……不为人也……’”陈元康尽量说得轻描淡写,语气缓下来,声音也轻柔起来。他很仔细地看着高澄的神色,其实却颇是不以为然。
那夜世子和李氏是怎么回事他倒没仔细去想过。反正世子是什么人他也知道,也并不觉得这是件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李氏的行径陈元康也略知一二,恐怕也不是能安于室中的妇人。世子爱玩,如果李氏也欲擒故纵,那水到渠成不是很自然吗?
偏偏传到高仲密那儿,如此大骂世子,倒好像这事全怪世子一个人,这对世子实在是不公允。也许高仲密借题发挥也未可知。偏在此时,又偏是高仲密在这个举足轻重之处,这事就复杂了。
崔季舒也惊到了,没想到陈元康还藏了这么一段。刚才在路上陈元康和他讲高季式书信里内容,可没提到此节。在崔季舒看来,世子这不是弄巧成拙吗?依当日他所见的情景,世子和李氏还不一定是怎么回事呢?怎么倒成了世子**他人之妇,还不是人了?
崔季舒看高澄的目光甚是惋惜。
高澄没想到他和李昌仪半真半假地开个玩笑,原本也就是为了探听消息,怎么这么快就传到高仲密那儿去了?还成了他**其妇?别说他没做这事,就算是做了也是两厢情愿。李氏又不是什么贞节烈女,他也是看在她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