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和阿肃踩着庭中落叶追逐、嬉戏。元仲华心里忽然热流涌起,忍不住地想过去抱抱两个儿子。无邪被阿娈抱着,好奇地东张西望。小小一团的婴儿,是元仲华心里最软的地方珍藏的珍宝。
元仲华瞬间几乎热泪盈眶。突然不明白为什么要来仁寿殿?她有种冲动,想即刻便带着儿女回齐王府。此刻才发现,她可以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在乎,只有这三个孩子才是如同她生命一样难以舍弃的。
“大长公主!”耳边忽被刺耳的声音唤醒。是林兴仁不耐烦的催促。“主上等急了。”
元仲华心里已经乱了。她转回身看看被慢慢打开的殿门,里面昏暗得什么都看不见,有种阴森的寒意透出。
也罢,只要把话说清楚,她便立刻叩辞出来。
阿娈抱着小郡主无邪无意间抬头看,正看到林兴仁的背影。元仲华刚刚进去,就好像被黑暗吞噬了。林兴仁的袖中垂落出一段白色的什么东西,软软地飘着。然后殿门就在他们都进去之后关闭了。
阿娈觉得奇怪,把手中的小郡主交给别的奴婢,然后也走到殿外。她伸手轻轻推了推殿门,纹丝不动。不知道太上皇帝和王妃究竟要说什么,还需要这么关门闭户?
阿娈又用力去推门。
秋信宫。
灯光照亮殿内,殿门关闭看不清楚外面的情景,让人不辨究竟是黑夜还是白昼。
“是侯尼于?”高澄心内大悟。
“齐王早该知道是他。”月光走到座席前跪坐下来,抬头仰视着高澄。
“既然都是他安排的,想必我必定走不脱。”高澄索性不再着急,也走过来,在月光对面坐下来。
两席相对,两个人近在咫尺又隔着小几。
“他要你做什么?”高澄问道,他居然还面上微笑。
“齐王从来没有问过我自己想要做什么。”她瞬间就声音哽咽了。
“是美人计还是想毒杀我?”高澄瞟一眼几上酒肴,不在乎地问。
“妾与大王相识尚在和子进之前。”月光的话苍白无力,自己也知道缘深缘浅无所谓早相识还是晚相识。
高澄看着她不作答,没有一点动容,如同充耳不闻。
“妾与柔然公主闺名相同。大王在唤她时可曾记起过妾?”月光不甘心地问。然而自己都觉可笑,忽然自嘲般一笑道,“妾是多此一问。”她眼泪流下,却仍在微笑,实在让人无法不动容。
“我和侯尼于是兄弟。兄弟之事何必非要把你牵扯进来。”高澄终于还是心软了。“我即刻便命人送你出宫回府。”说着他便要起身。
他语气里不自觉地带出胸有成竹之感,一切尽在掌握中。
月光什么都没听出来。
“子惠!”月光跟着起身忽然大声唤住了他。高澄回过头来。
邺城,终于安静了,乱象平息,但是寂静如死。
魏宫中表面看起来也波澜不惊,再没有乱走乱闯之人。
整个邺城,包括魏宫中,全都是太保孙腾所掌控的晋阳军。
这时阙门严院之处,太保孙腾终于出现了。
孙腾追随故献武王高欢从信都到洛阳,成了当时洛阳一时权贵。又因为献了家中舞姬元玉仪给当时的世子高澄以取好,间接使世子夫妇生隙而世子自弃被废,他也被高欢所嫌恶。
然而这一切都变了。
高澄再次起复,入邺辅政。孙腾又逐渐被高欢重新器重。两魏频繁征战时,太原公高洋每在兄长出征使镇守邺城,当时大将军高澄便命孙腾为辅。
孙腾,从来未在东柏堂议事,却是高澄最心腹之人。
献武王高欢故,孙腾临终受遗命。高欢、高澄父子之间的默契在任用孙腾之事上几乎是天衣无缝。
甲胄在身,带剑提弓,太保孙腾入魏宫如入无人之境。
太尉司马子如正在阙门之内相候。
同时相候的还有坐在步辇之上的王太妃娄氏。
仁寿殿的大殿中没有点灯。
元仲华初从外面阳光灿烂的地方进来什么都看不见。她听到有人走过来,衣履“悉索”之声清晰可闻。直到那人走到她面前才看清楚,就是太上皇帝、她的兄长元善见。
元善见面色苍白得像是鬼魅。
元仲华吓得后退一步,不想撞到了什么。回头一看是林兴仁,也同样如鬼魅一般。她心里虽怕动能很快镇定住,转过身来。
见过礼道,“太上皇帝有意让齐王嫡女与主上定下亲事,此厚意隆恩妾心感怀。但小郡主刚刚落地未及长成,现在谈此事尚早。妾不能人领命遵旨,请陛下见谅。”
这事原本只有元善见说同意或是不同意就算了结。总没有勉强的道理,元善见是太上皇帝,更不能执意勉强,这也是宗室的颜面。
元善见可能早料到会如此,故而没有再执意如此。他笑道,“王妃说的是,小郡主刚刚落地,能不能长成确是疑问,或者早夭也未可知。”
公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元仲华惊愕满面。她岂能容女儿遭此恶毒诅咒。也回敬道,“遵道修德者自然有上天护佑。”
“高子惠、高子进哪一个是遵道修德者?”元善见突然怒道,声高震宇。“尔虽是高氏妇,究竟还是元氏女。若还记得是元氏之女就应该回去与尔夫君好好商议怎么除了高子进这个贼子,以扶保元氏。此贼子虽是元氏之患,也必定是高氏之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