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黑甲士卒从城头的角落里走了出来,看起来约莫有百来人,互相点了点头,其中一人走到城边,取下了城头上的火把挥舞了几圈。
火光在夜幕之中很显眼,划过明晃轨迹。
随后西面的城头也出现了火光挥舞了几圈,然后是东面,北面。
四面城墙上的火光摇动之后,城外开始传来一点点的声响,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个又一个士兵城外的山林之间走了出来。
一个身穿白袍的领将抬着头看着城头上的点点火光,太行山侧附近的地界,还是和当年一样,山林密布。
这样的地势却是不适合攻城,易守难攻,但是也更加适合偷城。
随着士卒从山林之中走了出来,韩阳城的城门缓缓打开。
这一夜的韩阳也注定不会平静。
兵戈之声在城中作响不止,唐突地撞破了着安静的夜晚。连成一片惊飞了远处的山林之间的飞鸟,扑腾着翅膀飞上夜空。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夜空中的云层破开,几到光束从厚重的云朵中钻出。
天快亮了,这个夜晚,却也算是过去了。
厮杀了一夜,鲜血在地上流开,浸入沙地里,就好似将地面染红。
秦国的士卒在死人堆里来回走动,押送着投降了的被绑着的士兵。
“踏。”
一只靴子踩过一片血泊,靴子上黏着这已经有些干涸了的血浆。
顾楠提着长矛走上了城头,秦国的旗帜立起,阳光刺眼,韩阳陷落。
赵国都城邯郸的西北面已被打通。
几乎没有相差太多的时间,秦军的另外两军分别攻陷了邯郸之西阏与,还有邯郸之南安阳。
赵国连破,合军之围已经收拢在了邯郸之侧,只待攻城。
其他的诸国都仿佛已经看到了赵国的结局,燕秦两国的合围之势已经将他们逼入了绝境。
韩国新郑。
韩王安看着手中的军报,秦国攻赵,若是说之前他还抱有一丝侥幸,赵国能够逆转局势,破秦燕之军。
但是现在他就连这一丝侥幸都没了。
赵国陷落,赵国之后呢,韩国吗?
“哈。”
韩王安苦笑了一声,无力的瘫坐在坐榻之上。
如今向秦国俯首求全,却也只不过是让韩国的亡国之日延缓上几年?
韩地,终究是难逃烽烟。
“大王。”一个侍者低着头走了进来:“韩非子已到。”
韩王摆了摆手:“召先生进来。”
“是。”
侍者退下,韩王独自坐在大殿之中,直到一个华服公子走进殿内。
“韩非拜见王上。”
不过数月的时间,韩非的脸上这次并没有再带着那自信的淡笑,因为他也已经猜到了韩王见他的原因。
韩王坐在自己的座上,看着韩非良久一叹:“韩非,你说韩国,可还有大治在之能?”
韩非看着韩王,半响说道:“有。”
“变法?”
“变法!”
大殿之中,韩王坐在自己的座上,没有回话。
“哈哈哈哈····”
良久,他长叹了一口气,摇着头,笑了起来,笑声愈来愈大,像是疯癫一般,拍着自己的腿。
两行清泪从他的眼角流出。
“本王当真是昏聩无能!”
“不求思进,以求国安,本以为可以保全一方,却是成了个这般模样!”
他怒睁着自己眼睛,攥着在自己的衣袍:“我早该明白,这个乱世,想要求全,只有列以兵强。强者为王,弱者只得为血肉之食。”
韩王的身子在发抖,咬着牙栓,眼里充斥着血丝,像是不甘像是愤恨,恨己无能。
韩非看着韩王,他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
他推算良多,自然明白,要变法,几年不够,远远不够。
最后韩王像是用尽了力气,身子软了下来,垂着头坐在那。
良久韩非突然出声说道:“大王可遣我于秦,非强尽心血,亦当求得保全韩国。”
说着又笑了起来,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几卷竹书,躬下身。
“此乃非思虑韩国强策,若非此去可成,还望大王,强我韩国。”
韩王抬起了头,看着韩非,沉默着站起身,走上前,躬身接过了那几卷竹书。
入手很沉,沉如一国。
他的手有些颤抖,眼中模糊。
站在韩非的面前,许久。
他好像终是平静了下来。
整了整自己的衣袍,直直地立在殿中,眼中轻垂。
韩非看着眼前的韩王,似乎看到了一股模糊的气魄从他的身上展开。
“本王自知愧对一国,愧为国君。”
韩王轻声说着,掀起自己的衣摆。
在韩非惊愕的眼神之中,跪在了韩非的身前。
几卷竹书被他放于额前,缓缓拜下。
眼睛静视着地面,声音铿沉。
“寡人既身为国君,这韩国于我手,不敢有失。”
“韩国,韩国万民,寡人厚颜,托于先生。”
“先生可述以秦王,韩国可为秦属,寡人一命亦可以取去。”
“只求保全这先辈遗赐韩国之地,保全,这万民之重韩国子民。”
他虽然跪在地上,但是这时的他,却像是一个真正的王者。
“寡人!为这韩国!”
“叩谢先生!”
“砰!”一声闷响,韩王的额头扣在殿中。
韩非笑了出声,长笑出声,这才是值得他辅佐的韩王。
这才是值得他以命图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