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武帝京,街道都用青石铺就,马蹄踏过,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脆。
玲珑坐在石二背后,紧紧抱着那只食盒,快要出城时,黑子放慢脚步,玲珑这才问道:“师父,你没有亲人了吗?”
今天是中秋,阖家团圆,西岭庄子里孤单的冯氏亦有女儿去给她送月饼,而石二,却像是没有家似的。
石二怔了怔,勒住缰绳,转过身来。他的假脸被皎洁的月光映得一片惨白。
“谁说的,我是担心有个小贼惦记我屋里的东西,这才过来看看,你果然在那里。”
小贼是谁,心知肚明。
玲珑抬头看天:“......师父,今晚的月亮真圆啊。”
石二的嘴角动了动,目光中带着几分兴味。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像是有十几匹马。这是大武帝京,而此时,已经宵禁。别说如他们师徒这般策马疾驰,就是走路的行人也难得看到。
可是来的却有十几骑,马上乘客都着黑衣,走在最前面的却是个年轻女子。
这女子二十四五的年纪,脂粉未施却艳若桃李。看到石二和玲珑,十几人全部翻身下马,正要施礼,石二冷冷道:“免了。”
有意无意,他伸出手臂,将藏在身后的玲珑摁在腰际,似是不想让这些人看到她。
玲珑很好奇,可也知道这可能是她不该看的。她只好支起耳朵,听那女子说道:“......刚收到消息。锦衣卫去了福建,这个时候您万不能出城。”
玲珑的脸紧贴在石二腰间,她还是第一次和异性这样接近,可能是因为这是师父,她没有抵触,也没觉任何不妥。石二腰肢精瘦,没有一丝赘肉。但那女子的话音未落,她感到石二的身子微微一震。
玲珑只是闺阁少女,对大武政事并不了解,但却也知道那女子口中的锦衣卫去福建是怎么回事。朝廷出动锦衣卫。当然不是让他们去游山玩水。锦衣卫是去福建拿人的。
那是石二的亲人吗?
就在方才。玲珑还以为石二只是江湖浪子,孤家寡人,现在看来,他的出身并不简单。只看这十几人下马的动作。个个身手敏健。全是一等一的高手。而那个女子,容貌妍丽,却无娇柔之态。反如一柄出鞘利刃,随时能取人性命。
前世,玲珑见过这样的人,他们被从小豢养,接受非人的训练,隐忍,冷酷。
他们是死士,随时能为主人奉献生命。
石二,就是他们的主人吗?
周围的空气似是凝固了,八月的夜晚,却让人从背脊冒起阵阵冷意。
玲珑听到石二说道:“徒儿,为师不能送你去见你娘了,你先回去。”
“师父......”玲珑迟疑,她就这样走了,好像挺没有道义。
“听话,为师忙过这阵,会去找你。”说完,他拎起玲珑的衣领将她从马上扔了下来。
玲珑顺手把颈间的黑巾拉起遮住脸面,看都没看那些死士,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那女子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朝身边一人打个眼色,那人转身便要跟上,石二一声暴喝:“你们眼里还有我吗?那是我徒弟,让他走!”
女子恻然,还想再说,石二已掉转马头,朝着相反的方向策马而去,女子和其他人急忙上马,追了出去。
玲珑回到自己的卧房,却没有看到杏雨,往常这丫头无论多晚都会等着她。她脱下身上的夜行衣,换了件月白绫子小袄,翡翠绿的素缎裙子,喊了两声,却不见有人。
她蹙起眉头,心里一紧,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回来时她是跳的窗子,这会儿撩开淡紫色海棠花开帘子,走出厢房,来到庑廊下。
院子不大,点着几盏福字灯笼,把院内照得通明。
只见七八个丫鬟,有的贴着门,有的贴着墙,都在侧耳倾听。
而玲珑也听到了,一墙之隔,正传来哭声和谩骂声,骂声尖利,那是二堂姐金嫦的声音,那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就是金婉。
从外面回来,玲珑心情有些沉重,可这时却不由莞尔,原来自己的这几个丫头,全都跑出来听墙角了。
她用力咳嗽两声,杏雨和浣翠看到她,连忙红着脸小跑着过来,那几个小的,依旧浑然不觉,贴着墙听得上瘾。
浣翠看到忙喊:“一个个不长眼的,还不快该干啥干啥去。”
小丫头们这才看到五小姐站在廊下,吓得匆忙曲膝行礼,然后一溜烟儿的跑了。
“小姐,大家就是觉得好玩,只是听听,不会乱嚼舌根子。”杏雨忙着解释。
玲珑倒不在意她们偷听,当主子的不知避讳,闹得鸡鸣狗跳,就不要怕传出去。可是她们都是她的人,她不想让这些小丫头养成这些坏毛病。
“不管有没有嚼舌根子,以后这种风气使不得,你们两个大的都警醒着,过了中秋就有管事婆子过来,你们自己不能以身作则,到时就会连累这些小的。”
那日金子烽去找过父亲,许家就要正式提亲了,再把玲珑和庶女一样,怕是许家也不答应。金敏觉得言之有理,原想让宋秀珠去办,又记起上次小厨房的事,不但弄得鸡犬不宁,还把聂氏给招惹了。金敏索性去春晖堂见了母亲,金老太太便打发焦氏和菊影去办。
衣裳头面、月例银子,这些全都好说,唯有这管事婆子却有些棘手。焦氏和菊影都是外来的,这府里上上下下认识的人并不多,都知道四小姐不得宠,哪个有头有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