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骑着马直奔柳亭方向。这地方,他常来,以前踢蹴鞠的那个场子离这里并不远。
越往前走,发现情况越反常,路上三三两两回来的行人,不是兴奋异常,就是面露忧色。是不是赵高说的事情是真的?
他撩开领口,透透气,发现一脖子的冷汗。
老天呀,胡亥还没玩够呢,你可不能对他下狠手啊!
来到柳亭,胡亥一时茫然,赵高说的黍子地在哪儿呢?好像远远近近都是黍子地啊!
有行人从北边的高坡上下来,一边说一边比划:“也是怪了,上天怎么知道的呢?”
另一个说:“上天有什么不知道的,只要做了,他就知道。”
那比划的人说:“可是,他也就是浑不讲理、欺负欺负人,别的也没啥呀!”
那同伴一皱眉,说:“从小就这样,你还要他有啥?上天就是想趁他还没啥的时候把他收拾了,等他能兴风作浪的时候再收拾不就晚了?”
“哦,好像你说的也有道理!”
胡亥没法听下去了。又有人从高坡上下来,也是摇头感叹的样子。
他知道从哪儿看究竟了。
“小公子!”
有人叫了声小公子,哧溜一下,就跑了。胡亥恨恨地“哼”了一声。那人的样子他没看清楚,好像是和杜彪走的比较近的一个,名字记不得了,他爹好像也是咸阳县里当差的。
这声“小公子”。惹得附近的人都朝这边看。发现是他,那些看热闹的都不自觉得往旁边走了两步,这让胡亥很不舒服。但他现在,也顾不得许多了,他要看看哪里有“亡秦者胡亥”几个字。
顺着别人的视线看过去,胡亥一下子呆住了。
老天,是真的不容他了!
脚边不远处是烧焦的大树,烟已经散尽了,胡亥觉得自己的心像这焦木一样,黑灰色的。了无生机。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师傅看。就在那里。”一个少年的声音。
“嗯。长命儿,你下去溜溜马。让它喝点水。”
胡亥一听这声音,抬头一看,心里“咯噔”一声。
梁辰来了。这就意味着。父皇知道了!
“梁公公”。他努力从地上爬起来,颤声问:“梁公公,您相信吗?”
梁辰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又看了一眼那坡下面田地里明显可见的几个字,心里感叹:这不是天意又是什么呢?
扭过头,他说:“小公子,您看呢?”
他发愁地看着这具美丽的皮囊,他的皮肤白嫩细腻,嘴唇红得娇艳欲滴,头发黑得如墨如漆,漂亮的桃花眼里闪烁着恐惧。此刻,他多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凄楚可怜。
这是皇上最疼爱的小儿子呀!
可是,他怎么能作到了连上天都不容的地步?他真就这么过分吗?他还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坏事吗?
胡亥冷汗都下来了。梁辰的眼神让他非常害怕。看到那“蚂蚁天书”的时候他都没有这种感觉,这次,他真的怕了,他把上天都得罪狠了。
“梁公公,您相信吗?”他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
梁辰摇摇头,沉重地说:“梁辰会如实告诉皇上今天所见的景像,其他就不是梁辰该做的事情了。”
胡亥嘴巴张了张,“啊——”,然后,什么声音也没有了,他晃了晃,挣了两挣,颓然倒地。
小公子胡亥,晕过去了。
……
咸阳宫坤宁院。
“你亲眼看到了?”皇上不敢置信地问梁辰。
梁辰小心地点点头,跪下说:“梁辰也吓坏了呢。到了黍子地里看看,所有的黍子都差不多,那就是一块普通的黍子地。可是站得高点、远点,那图形、那——文字就显出来了,这……梁辰也不敢相信呢!”
皇上仰起头,闭上眼睛,半晌无语。这难道真是天意吗?
想起仰起头趴在他膝盖上的胡亥,在雪地上摔了一个屁股墩儿的胡亥,不服气地撅着嘴巴的胡亥……,从小到大,一幕一幕。
良久,他才问:“胡亥他,后来呢?”
梁辰小心地说:“小公子他……,梁辰把他送回去了,让人请了大夫。看样子,只是吓坏了。”
皇上再次沉默。
梁辰仍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整间屋子,没有任何响动。
一会儿,门外有谒者韩邦小心的声音:“公公,皇上在里面吗?”
门口的太监小声说了句:“您等会儿吧。”
连门外也安静了。
皇上转过头,对梁辰说:“起来吧,把外面的人叫进来。”
一会儿,门大开,强烈的日光从门外射进来。韩邦躬着腰举了一卷竹简,亦步亦趋地跟在梁辰后面。见了皇上跪倒磕头,说:“皇上,韩邦接到急奏,请皇上过目。”
梁辰接过奏章,呈给皇上。
始皇帝打开,一气儿看完,他脸色变得铁青,五官抽搐成一团,“啪”地一声,把奏章摔在地上,竹简散落一地。
牛皮绳儿断了。
天啊,韩邦和梁辰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出。生这么大的气,谁的人头要落地啦?
“传旨下去,明晨朝议,凡是能爬着来的,一律不得缺席!”
……
扶苏别院,晨光熹微。
扶苏又被院子当中高抬腿跑的声音吵醒,看来,抱小媳妇睡觉真的成奢望了。
不过,今天必须起早。
他穿好衣服,倚着门框看小寒练习她的“弹腿神功”,她也就会那两下子,看见来人,她就一转身“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