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这句话用在芸娘等人身上再贴切不过了。
早在两个月前,李定国就带着王岚平的老娘和芸娘姑娘逃离了长江北岸,脱离顺贼的搜查,进入了明军的势力范围。
由于王氏体弱,风餐露宿的路上一病不起,三人走走停停,一天走不了几里路,干脆,李定国在池州城里先找了个小客栈住了下来,请郎中,想等王氏将身子养好再上路,可没想到,这一住就是一个多月,从南岸明军水寨那小总旗官那抢来的一点散碎银子早就花完了。
好在是李定国少时学过些枪棒术,在池州城里找个热闹的街口,耍那么一通,讨几个铜钱给三人裹腹也不算太难,只是这房钱就越欠越多,三人都是背井离乡,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池州城里举目无亲,客店老板见这三人都是可怜的逃难过来的,起初也没有过多的为难,可随着日子一久,便三番五次的找李定国一行人催讨房钱。
李定国只得拼命的在街上找活干,可这年头,池州城里到处都是像他们这样逃难过来的人,为了能找个容身之所,给个三瓜两枣便能找到一堆长短工,所以,尽管李定国使尽全身解术,也始终填不满日积月累的房钱。
店主一怒之下,吩咐伙计,将大病刚好的王氏从床上拉起来,把三人告到了池州府大堂,这时候,正是王岚平从象山大营领兵回京在朝中大力整肃吏治的时候,定南侯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名声也已经在百姓口口相传中,传遍了大江南北,自然也传到了这池州府。
三人被池州府的差官从客店解拿到了衙门,负责此案的是池州知府衙门里刑房官,明地方官制中,不论是州府县,还是朝廷,衙门内都设有六部,也称作刑工吏户兵礼,只是名称不称六部,而是叫职事六房,每房所管辖的事和朝廷六部差不多,只是权力只限于地方治境以内。
这刑房的职责就是协助官员处理民间狱讼的小衙门,不是特别要紧的案子,他们也能自己做主,按明朝的知府职责,他有着一府之政,宣风化,平狱讼,均赋役的职责,当这些刑房遇到处理不了的案子时,他们才会上报到知府那里。
三人刚一过堂,待问到被告是何方人士时,王氏一一如实相告,刑房差吏听得吓了一身的冷汗,鼎鼎大名的定南侯的家眷竟然在这里出现,他一时真假难辨做不得主,忙将此事报于知府。
池州知府赵普听后大喜,这可是天上掉下个大元宝,定南侯现在可是朝堂上的权柄人位,想知府这种地方官做梦都想巴结上,正苦于无人举荐,王家的家人出现了。
赵知府恭恭敬敬地将三人请到了后堂,问明情况后又有些担心,按说这王状元虽然出身寒微,但家境也不至于破落成这样,于是,他一面客客气气地款待三人,另一面将此事压下来,暗中派人去京城打探消息,待摸清底细再报功也不迟。
李定国三人也是大感意外,没想到进了这衙门却因祸得福,着实过了几天舒心的日子,正等着王岚平从南京派人来接。
可这池州府里南京有一千多里地,来回一躺至少得十天半月,还没等赵知府的人从南京回来,左良玉的大军已经打着‘清君侧’的幌子行进到了池州境内,府境内立时山河变色,半月前赵知府还指望着能借护送定南侯家眷升迁,这会已经没可能了,江南督抚以定南侯祸乱朝纲等十大罪起兵讨伐,且声势日盛一日。
懊恼不已的赵普闻训后当即将王氏等三人下了大狱,可他还留了一手,别看像左良玉这些人闹得这么凶,但赵普也是个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手,池州府被左良玉的大军祸害得不成样子,百姓见了这些兵畏之如虎,像这种不得民心的兵能不能成事,赵普心里没底,到是那定南侯治军和他的名气在民间广为流传,老百姓可不管这天下谁是皇帝,谁能让他们能过上安心的日子,他们就打心里拥护谁,没准这些人压根就斗不过定南侯。
所以,赵普虽然将三人下了狱,可没有为难他们,天天好吃好喝供着,在牢中不准任何人接近他们,也下令此事不得声张,在池州城里坐观成败。
可事总是包不住火的,渐渐的,池州城里就开始流传,说是定南侯的家眷落难到了池州城,还被官府给扣了下来,只是是假无人得知。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巧,这事偏偏被刚刚打池州经过的一个人听到了,这人正是奉了其母女总兵秦良玉之命去往南京请求朝廷派兵征讨张献忠的马祥麟。
马祥麟不太清楚朝中之事,只是将此事暗暗记在心里,依旧快马加鞭赶往南京,西川以如累卵,诺大一个西川只有小小的石砫还属于朝廷,再不派兵前去解围,连这块土地也坚持不了多久了,那献贼的义子刘文秀正领着三万大军日夜寻机攻打,这时候石砫还在不在,马祥麟也说不清了。
马祥麟刚离开池州,张献忠的大将艾能奇已经追击左良玉一直追到了池州境内,池州城的百姓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刚刚被官军抢了一通,还没消停几日,献贼的人马又来了,而且抢得那叫一个干净,大军所过之处,横尸遍地。
仅仅用了三日,艾能奇遍攻破了池州城,四千守军或降或死,池州城里的富户十亡其七,连知府衙门都让献贼给抢光了,赵知府被贼兵堵在城内,乱刀砍死于闹市,城内所有官府银粮库,商铺,无一幸免。
被抢之一空的百姓走投无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