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天色刚蒙蒙亮,椒房殿的皇后寝居之内还是一片漆黑,若云急急地穿帘而入。
“进来说。”皇后高常君从榻上起身,同时吩咐道。
若云素来持重,不是不知轻重的人。此时略有失态,必定有急事。高常君从容起身,任宫人服侍更衣、盥洗。若云见皇后如此镇定不迫也平息了一下自己心里的复杂思绪,眼看着宫人纷纷退出,便自己拿起莲花黄杨木梳一边给皇后梳头,一边对着海兽葡萄纹铜镜中的高常君低语道,“世子传信给殿下,关西大行台贺拔岳已死于秦州刺史侯莫陈悦之手。若是陛下也得了消息,有何举动请皇后尽快送信回府。”
“知道了。”高常君淡淡答了一句,借以掩盖她心里的波浪滔天。毫无疑问,贺拔岳之死对于原本已经势同水火的元氏和高氏之间的关系来说,又是一场严恪的考验。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若云静静地给高常君梳头。集发于顶,挽成斜斜的双鬟。待插好一只金步摇,又看着镜中极美丽的高常君低语道,“陛下一早就出了翠云阁,说是要出城狩猎。”
“知道了,命人去备好马和弓矢。”高常君站起身。刚转身之际一眼看到殿内一角案上盆养的蔷薇,淡粉色的花朵开得正盛,娇艳异常,便走到近前细看。跟在她身后的若云看着高常君的背影,真觉得皇后和她的父亲、大丞相高欢真是越来越像了。
微曦初露,洛阳城中开始了不寻常的一天。大丞相高欢府第里那间屋子中的火盆已经撤去。高澄已经退去高热,只是汗透重衣。
“世子是何意?”侯景看似真的不解。
“关中进可攻退可守,顺天时应地利只待人和,又是如此丰饶,濮阳公不想据为己有吗?”高澄半真半假地问道。
“我年纪老大,雄心壮志已消磨殆尽,如今只恋故土。”侯景毫不迟疑地把问题反抛回去,“倒是世子年轻有为,正当建功立业。”
高欢不动声色地听着侯景和儿子一问一答。
高洋更是似乎不事不关己。
崔季舒无资格插话。
“大丞相作何想?”侯景看高欢如此沉得住气,便实在忍不住动问。
“关中自成一势由来已久。”高欢慢吞吞道,“贺拔岳在时威重一方,尚有人不服,如今贺拔岳已不在,恐怕更是有人按捺不住。”高欢慢吞吞似并不上心又道,“趁乱取势手快更需眼明。”
“大丞相所言极是,”侯景急忙道,“贺拔岳一死关中必大乱,正该趁乱所取。只是侯莫陈悦不是成事之人,不必忧矣。但虑贺拔岳之弟贺拔胜。其他河西流民也罢,曹泥也罢,都不足虑。”
高欢看一眼高澄,见他若有所思,便问道,“阿奴你是何意?”
高澄一怔而醒,忽然道,“宇文泰!父亲和濮阳公都忘了此人吗?”
高欢和侯景俱是心头一震。是啊,如此重要一人,怎么他们就忽略了呢?
洛阳城外,处处新碧,天气清明。太阳高高升起,照得整个洛阳城都笼罩在一片金光之中。皇帝元修在武卫将军元毗和南阳王元宝炬的护卫下跃马出城。每次出宫到洛阳郊野行猎,对于元修来说都是一次难得的放松机会。借着策马弯弓之机,他可以大肆发泄自己心里淤积的郁闷。尤其是今天,心情难得的好。很久都没有这么舒畅过了。
元毗和元宝炬纵马跟在皇帝元修的坐骑后面出了城,三个人轻骑简从,甩开了冗长仪仗,在洛阳生机蓬勃的郊野里各怀心事地畅想着未来。只等着侍中斛斯椿和中军将军王思政来了便好密议一番。
元修奔驰之际一眼看到一只全身雪白的玉兔煞是漂亮,正在绒绒碧草间极轻巧地一蹦一跳。想要出来觅食,又胆子极小地左顾右盼。竖着的耳朵不时拨转,红宝石般的眼睛里满是警惕。
元修忽然觉得极其刺心,张弓便对准了兔子。
元宝炬还有元毗驻马于他身后安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两人各有心事,看见了也如没看见一般,谁会这么当心眼前这一只小小畜类的生死。
元宝炬正凝神细思间,突然觉得刚风过耳,心头触然一惊。这分明是利器,带着杀戮的味道。他摒息间便看见一只闪着冷幽幽暗光的利箭从耳边飞过,一瞬间已经钉在了那只白兔身边的草地上,只差毫厘。
这时方回头一瞧,居然看到皇后高常君策马掠过他身边。她真的射不中那只兔子吗?恐怕是欲擒故纵吧?而此时她追至城外又是什么意思呢?
皇帝元修见有人惊了他的猎物,不知是谁这么大胆子,心中震怒。在马上侧身回望,竟是皇后高常君,这实在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他那提着缰绳的手死死地握紧了,怒意未发,却面色阴沉下来。
流云飘过天际,暂时地遮住了太阳。
芣苢在禁苑中翠云阁门口听了宫女的窃窃耳语急忙转身向里面匆匆而去。
左昭仪元明月穿着色彩浓重的紫红色衣裳正坐在光影中挑拨脂粉。明亮的阳光照得她气色极好,再加上艳色的衣裳,越发显得她娇艳欲滴。
“殿下!”芣苢气息尚未喘匀便急道,“陛下刚出宫,椒房殿便也随后出宫去了。”
元明月回头望着芣苢一怔,问道,“她去哪里?大丞相府第?”
“听说是骑马出行,扈从皆配弓矢。”芣苢声音有点发抖。
“哦,是这样。”元明月的思虑显然和芣苢的担心不在一个节奏上。“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