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楚凡快要绝望的时候,只见已经跨进门了的那小厮拍了拍自己脑袋自言自语道,“嗐,差点把正事儿忘了。”说完他转身扫了一眼,目光定在了楚凡身上,“你可是楚凡?”
敢情真是来叫自己的!吓死本宝宝了,楚凡心里把这迷糊小厮的女性亲属问候了个遍。
这才白了两家丁一眼,挣扎着爬了起来,拱手道,“正是在下。”
那小厮面无表情地说道,“老爷吩咐,带你进去,跟俺来吧。”
楚凡再次拱手,“有劳小哥头前带路。”说完掸了掸长衫,冲目瞪口呆的孙振武一拱手,语带讥诮地说道,“请吧,孙游击?”
小厮在前,心怀鬼胎的孙振武居中,楚凡殿后,三人一路来到了二堂的花厅中。
二人落座后,孙振武那双三角眼闪烁不定,不时惊疑地瞟向神色自若的楚凡,显然他不明白王廷试怎么会请楚凡进来。
不一会儿,那小厮再次出现,脸上却多了个五指印,他狠狠看了一眼孙振武后,恭谨地冲楚凡一拱手道,“楚公子,老爷请你到书房相见。”
楚凡心中大快,嘴上敷衍着,眼光却挑衅地看向了孙振武,却见后者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
跟着小厮来到书房,楚凡刚一进门,冷不防迎头便是一声怒喝。
“尔好大的胆子!”
楚凡一惊,随即反应过来,这便是传说中的杀威棒了吧——他从小厮的前倨后恭中早已确定,自己通过陈尚仁开给王廷试的价码,已经得到了他的认同,自家脱难已有了九成把握,最后这一成,只要自己配合着王廷试把戏演完美,就大功告成了。
“尔身为县学生员,如何鬼迷心窍去做那鞑虏的细作?”王廷试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
果然是拿这事做筏子,楚凡心里暗道,不过他也理解,通鞑这帽子已经扣在自己脑袋上了,不把这事撕掳明白,后面的事情怎么谈?
所以他马上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长揖道:“老父母明鉴,学生日夕勤读圣贤书,深明华夷之防,如何会与鞑虏有所牵扯……此间必有误会,伏请老父母彻查,还学生一个公道。”
“哼!”王廷试冷哼一声,语气却稍稍缓和了些,“孙游击素来忠谨勤恭,若无确切证据,怎敢首告于你?”
见他说起孙振武,楚凡不禁心中更高兴了——要把自己撕掳出来,就必然要孙振武来顶缸,这是老早就设计好了的。
他脸上表情却更加委屈,痛心疾首道,“老父母容禀,孙将军固然忠谨,却难免有糊涂之时……光天化日屠杀良善,再移花接木栽到学生身上,只怕也是有的。”
楚凡这一招反客为主,是明明白白告诉王廷试,孙振武想私吞铜锭这个盖子已经揭开了,大家就别在这上面打哑谜了吧。
“哼!”王廷试再次冷哼了一声,果然转移了话题,“杀良冒功,本府自当严惩……只是尔这通鞑之罪却也不小,本府必当细查,若是证据确凿,却休怪本府公事公办!”
楚凡心底狂翻白眼,为了利益,这王廷试也真拉得下脸,这不就是告诉楚凡:抓住了孙振武的把柄也别得意,惹恼了本府,连你一块炖!
不过楚凡也知道火候到了,是该拿干货出来的时候了。
于是脸上换上了恭谨表情,“有老父母做主,必不致冤枉了学生……令尊客陈师爷此番遭难,学生感同身受,五内俱焚,恨不能以身代之……些许地契船契,不敢言赔补,聊表学生愧疚之心罢了,还请老父母转交。”说完,他伸手入怀,把地契船契掏出来,轻轻放在了桌上。
王廷试自然已经从陈尚仁口里打听清楚,楚家这些土地渔船价值不菲,否则他也不会松口。
现在看到楚凡如此上道,他神色愈发缓和,瞟了契约一眼后淡淡说道,“放这儿吧……我听克己说,你有志承继父业,继续行走东瀛?”
楚凡恭谨躬身道,“家父不幸,拖累陈师爷,父债子偿,学生自该一肩承担!”
“好!”王廷试脸上终于有了笑意,轻叩桌面道,“好一个父债子偿!楚安有子如此,可以瞑目矣……只是这海上风高浪急,似你这般文弱书生,可能吃得了苦?再者那东瀛地界非比大明,诸多门道可都熟知?”
楚凡心知这老狐狸是担心自己没经验,赶紧安他的心,“老父母且请放心,事关家父声誉,学生敢不殚精竭虑?……至于航海行商,家中自有忠仆操持,学生不过居中调度而已。”
“既如此,某自不便阻你一片拳拳孝心,你自管放手去做。”王廷试拈须微笑道。
楚凡暗中长出一口大气,老狐狸这句话一出,这笔关乎自己身家性命的交易已经成了,剩下的,就该谈谈价码了。
价码还不能明着谈,这就是和这些饱读诗书的人谈判讨厌的地方——明明就是要钱,还得端起一副耻于言利的道学面孔。
谈判只能围绕着扳倒孙振武来谈,谁叫他是这事儿的替罪羊呢,这也是楚凡必须做的,此番楚凡出手,已是和孙振武结下了深仇,若是孙振武还能在游击将军位置上牢牢坐着,自家还能有安生日子过?
所以楚凡再次躬身拱手道,“老父母明鉴,学生进来时,孙将军下令捕拿于我,学生只恐出得此门,便入水师大牢……学生此身固不足惜,就怕耽搁了赔补陈师爷的大事。”
对此,王廷试倒是毫不意外,若楚凡得了那句话便心安理得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