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茶,今天是几号了?”
“闲茶,你给我煎的是什么药?”
“闲茶,晚饭吃什么?”
“闲茶……”
外屋的墙角处,闲茶守着药罐煎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着楚凡的问话。
她表面沉静,内心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9岁那年被卖给人牙子,10岁被卖入楚家,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她仿佛就迅速长大了。
看了太多同在人牙子手里那些姐妹们的遭遇,她知道自己的结局必定和她们一样——被富贵人家买来当丫鬟,再当通房丫头,运气好的能混到个妾室的名分,运气不好的还会被主家当成礼物送人,或是卖来卖去,甚至流落青楼都有可能。
她不知道自己的运气是好还是不好,进了楚家后,她发现家里规矩不是很多,主母和小姐们对自己很好,某些时候甚至就把自己当闺女看。
可是,能决定自己未来命运的,不是她们,而是家里唯一的少爷——楚凡。
楚凡长得很清秀,像个大姑娘,满腹的学问,年纪轻轻便考中了秀才,这让初入楚家的闲茶暗地里不知多少次感谢上苍——能跟了这么个男人,自己这个身份低贱的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是以闲茶一颗心全系在了他身上,尽心尽力地伺候他,对他的关心挂念早超出了贴身丫鬟的职责。
可让闲茶悲哀的是,无论自己如何努力,这位秀才公根本不为所动,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四书五经上,除了念书就是揣摩时文,对自己连多一句话都没有。
渐渐地,她发现楚凡不仅对自己如此,对家里人也是一样,无论是楚安还是张氏,乃至两个姐妹,永远都是一副高冷的模样,对家里其他的下人就更不用说了,似乎不这样不能彰显他秀才的身份。
只有在楚凡的文友来访时,才能看到他一丝笑容,闲茶终于明白了,自己,包括楚家其他人,在楚凡眼里都是没读过书的“野人”。
天性凉薄,闲茶在楚凡身上找到了这个词最好的注释,她也彻底死心了,懒得再去想未来自己将会遭遇如何不堪的境遇。
可她万万没想到,就在自己心灰意冷的时候,楚凡居然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仅和自己闹着玩,而且还主动把自己的过失揽到他身上,这在以往,闲茶是想都不敢想的!
不过想到自己和少爷在地上那不堪的一幕,闲茶感觉自己连脖子都在发烫。
现在楚凡更是没话找话,拼命和自己搭讪,他今天跟自己说的话,比过去五年时间加起来还要多!
难不成,他真的像太太所说,被门板砸得开了窍?
“哎哟!”
就在闲茶心乱如麻的时候,里间的楚凡呻*吟了一声,似乎不胜痛楚。
闲茶再不敢怠慢,踩着小碎步进了拱门,忐忑地凑到楚凡面前查看他的伤势,不经意中看到楚凡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有陷阱!
闲茶果断缩回自己伸出的手,躲开了楚凡的魔爪。
“唉,唉!你别走嘛。”楚凡抓了个空,赶紧叫住满脸羞恼转身欲走的闲茶。
“少爷还有何吩咐?”闲茶蹲了蹲身,冷淡地问道,眼睛不知望到哪儿去了。
“闲茶,那个……这个……”楚凡讷讷说道,结结巴巴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少爷要是没其他事,婢子还得去煎药呢。”闲茶见他吭哧半天都说不出句囫囵话,扔下这么句话就往外间走去。
“对不起!”
情急之下,楚凡大声喊了出来,闲茶的背影一下凝固在了拱门那儿。
“以前都是我不好,太自命不凡……不懂得珍惜,实在太混账,伤了你的心了……对不起!”楚凡诚心诚意的道歉道——作为一个现代人,他确实无法理解古人这森严的等级制度以及读书人那份天生的孤傲。
闲茶眼角一下就红了,楚凡的道歉直击她的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她感觉自己心里那块坚冰似乎正在丝丝融化。
天啦!骄傲得像只小公鸡般的少爷,居然低声下气的给自己道歉了!
可五年的习惯根深蒂固,她拼命压抑着自己激动的心情,头也不回淡淡地说道,“少爷,这话婢子就当不起了,你是文曲星下凡,该当连中三元的,婢子算什么,蝼蚁一般的人罢了,哪里当得起少爷说对不起?”
她这一顿夹枪带棒的话,堵得楚凡哑口无言,却也明白了自己以往对闲茶伤害有多深。
唉!心结还得心来解呀!
没治,慢慢来吧。
楚凡躺在床上,轻叹了一声。
午后剩下的时间就在静默中慢慢溜走,屋里只剩下煎药发出的咕嘟声。
晚饭前药煎好了,闲茶端到了床前,楚凡一饮而尽,苦得他龇牙咧嘴。晚饭是张氏亲自端来的,一小罐金黄的小米粥,四碟小菜,一碗鱼汤。
看着楚凡吃得狼吞虎咽,张氏这才放心的离去,离开前还大有深意的看了闲茶一眼。
天黑了,灯点起来了,屋里的气氛更加尴尬了。
闲茶端来了水,奉上青烟,伺候楚凡洗漱,楚凡翻身爬了起来——他可不习惯被人伺候漱口洗脸。
看着楚凡小心翼翼擦脸的背影,闲茶不由得抿嘴偷笑了一下,心里那块坚冰,融化得更快了。
少爷,好像真和以前不一样了呢!
洗漱完毕,吹了灯躺在无尽的黑暗中,楚凡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这一天过得太过奇幻,让他哪能平静得下来?
一睁眼,家又有了,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