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作美,开市当日是个晴天。
一大早,朗日从东山背后窜出来,照得千里鉴湖如一块巨大的镜子。走近一看,水面波光粼粼,清澈的水面下游鱼在水藻中自由的穿梭,偶尔顽皮地吐泡泡。
天蒙蒙亮便赶到码头的阿瑶这会童心大起,撂着裙子蹲在水边,随意捡起跟芦苇戳着水里的泡泡。
“青霜快看,这泡泡浮出水面,像不像珍珠?”
旁边没有任何声音,她也没太意。本来开市在即,这会应该是最紧张的时候。可方才来到后,她已经随阿爹将周围全部检查一遍。胡家本就有筹备绸市的习惯,因着这是胡九龄出任青城会首后第一届商会,本来的十足郑重又加了几成,以父女两人的细致竟然没有挑出任何问题。
前面准备时充分而认真,这会绸市开市也只是水到渠成之事,临到头她没有半点紧张。
不仅是她,胡九龄也是如此。半生经商而且还是皇商,他深谙为人处世之道。越是大事越要提前开始准备,准备时多付出些努力,等事到临头也就不疾不徐。因着心中有数,重要关头愈发从容,关键时刻表现反而比那些绷紧精神的对手要好。
他一直是这样做的,当然也会这样教自己的女儿,这会就是他命青霜服侍阿瑶出来散散心。本来他还没有这般放松,可最近那狼崽子突然不缠着自家闺女了,虽然纳闷,可他也少了好些后顾之忧。
阿瑶本不想出来,可阿爹都把话说得这般明白,同时这套道理墨大儒也换种说法跟她讲过。天地君亲师,其中两项都要她出来玩,那她只能恭敬不如从命。
刚出来时她还有些紧张,可鉴湖边难得好景色,一直紧张忙碌了好些时日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潜伏在骨子里未泯的童心抬头,她玩心大起,开始拿芦苇戳那些游鱼。
游鱼左右晃动,吐出来的泡泡越来越多,兴奋之下她动作幅度越来越大,安置在身侧的裙摆慢慢下滑,眼见就要落到水里,一直静静站在她后面的那人出手了。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截玄色的衣袖。
“景哥哥。”
扭头,她声音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更多地则是惊喜。仔细算起来,他们已经有足足五日未曾谋面,足足十日没有好好说过话。
终于听到她甜甜的声音,这是消气啦?虽然他依旧不清楚她何故生如此大气,可她并不是那种刁蛮的姑娘,肯定是他哪里做得不好。
玄色衣袖下的手牢牢抓住少女火红的衣摆,上面绣花映在衣袖暗花上,一个张扬一个低调,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东西,却有几分相得益彰之感。少年长舒一口气,顺着衣袖看向她的面庞。
晨光下她皮肤白到几近透明,被红色衣襟映得多了几丝血色,美艳到不可方物。
这丫头竟是很适合红色,这般张扬的颜色,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
心里各种激动,面上他依旧是一派矜持,“玩时小心些,衣摆落下去无碍,仔细人落水。”
阿瑶小鸡啄米般点头,想到他对她的冷落,神色间带上几丝小心翼翼。好像是她没把握好度,把他给惹恼了。再听他这会冰冷的语气,应该还在生她气?
宽袖下一双手不安分地搓来搓去,阿瑶组织着语言。
“景哥哥……”
“恩,各地商贾已经齐聚,过去吧。”
堵住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少年很自然地帮她整理好衣襟,然后向下拉起她的手,将一对玉镯带在她手腕上。
这对玉镯引起了她的注意。今日场合太过隆重,她也要配一些贵重首饰。为此阿爹早有准备,从胡家库房拿出一对祖母绿玉镯。黄金有价玉无价,以胡家百年积累之豪富,这对祖母绿玉镯也算是排上号的宝贝。镯子是就着整块上好的籽料打造,她尚未及笄身量有些不足,带着颇为宽松。方才嬉戏时,她唯恐出什么意外,就将镯子退下来交给青霜保管。
可这镯子又怎会出现在景哥哥手上?联想到方才她说话时周围的默不作声,莫非他那时候已经到此?
想到这阿瑶视线不自觉地往旁移,试图找出青霜。
“青霜还有些事,走了有一会。”
还真是他!那她方才欺负鱼,还有将泡泡说成珍珠的傻样不都被他看在眼里?
尴尬之下阿瑶低头,恰好码头边传来响亮的击鼓声。
“绸市要开了。”赶在她前面少年说道,声音一如既往地冷冽。
终于要开了,她准备了那么久。瞬间阿瑶忘却所有尴尬,双手提着裙子疾步往高台处走去。
在她身侧,少年与她并行。表面上看起来目不斜视,其实躲在各不起眼处的暗卫却惊奇地发现,他们小侯爷眼神似乎出了点问题,怎么老往胡家姑娘身后瞄。你要喜欢人姑娘,那肯定去看脸啊,看后面是什么意思?
只有跟着他最久的陆平琢磨出了其中门道,侯爷的确是在看后面,可他关注点一直在胡家姑娘的裙摆上。他这,是唯恐姑娘家今天裙子太过繁琐,走路时不小心扯到哪,跌倒或者晃悠,弄出什么意外。
京城那么多名门闺秀,说是姹紫嫣红也不为过,可眼高于顶的小侯爷何时正眼瞧过?偏偏胡家姑娘,不仅让他上了心,甚至细枝末节处也要关心。这何止是喜欢,简直是喜欢到了骨子里。
想到宁安大长公主前些时日通过皇帝之手发来的密令。那位尊贵的主也不是什么苛刻之人,相反她很宽容。只是谁家做娘的,眼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