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贵妃回了宫,天色已是大亮。葵敏显然在翰云居外二里远的小花圃里侯了许久,她的简单发髻间已结了薄薄一层冰霜,眉毛上也是稀疏挂了丁点儿冰晶。贵妃感动于心,疾走过去不由分说执了葵敏冷若冰块的手,“你咋立了外头?搁暖殿里候着不就行了么?你这是变了法儿存心令本宫难受不是?”
贵妃心疼的埋怨,葵敏僵了的嘴巴扯了扯,笑说着遮掩了等候的焦虑,“若不如此,贵妃怎能晓得奴婢的忠心?不如娘娘看在奴婢侯您的份儿上,给奴婢多提点月利。”
贵妃执了她的手,慢腾腾走着,笑道,“葵敏忠心可嘉,本宫岂能视若无见?月利当然是要提点,奖赏更是丰厚可待。不过,你得告知本宫,你已候了多久?也好以时论当啊!”
“娘娘,奴婢是逗您笑呢,您怎就当了真?”葵敏看贵妃信以为真,忙收了笑意,正了脸道。
贵妃稳住情绪,看着葵敏,温声道,“是不是宫里有事?”
葵敏微有迟疑,只是这事儿即使现下不说,日后贵妃也自当知晓,她道,“奴婢昨儿晚听葵枝说是,五小姐,她,她有喜脉了。”
贵妃怎也想不到竟是这样一桩雷霆惊闻,她胸间一滞,心思沉沉闷闷的下落,面容瞬间聚敛了肃穆,耳际一会儿是吕庆透露的秘密,一会儿又是五小姐有喜,两桩叠加一处,岂不就是在诏告天下,这孩子正是安亲王的吗?!这当真是讽刺,更是奇耻大辱!
贵妃的心情难以明言,只是胸腔之中的压抑又分明透出她的万分痛苦。莲姐儿尚可以原谅说是不明人事,这安亲王又以何居心?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是剑走偏锋吗?若是,他又有多大把握?竟似是胜券在握。
“宫里人可是都知晓?”
“葵枝是听了春山说起,奴婢想春山素来稳妥,他断不会乱说是非,只是,这倘大的宫里,一旦起了风,没有理由归于寂静。”
“是啊。有人敢做,自然就是做了给世人看。”贵妃忧心忡忡,行走间,手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或许这些就是始作俑者故意撒的口风。”
晨风冷冽,哈气成冰,主仆二人相携而归,裙摆依偎,有宫人偶尔路过,透出羡慕之情。宫里活儿自古就不好当,被害了命儿的并不在少数,实在活不下去的,也大有人在,枯井、安心湖都是极好的去处。若是遇到贵妃这样善待与人的主儿则是另当别论,然,如贵妃一样的善主,到底是凤毛麟角,可遇而不可求。
“晚间没人去寝室吧?”贵妃不能不担心,毕竟她是偷偷溜了出宫,若是被人看破,前功尽弃不说,更是多了一层桎梏枷锁,断了前路。
“亥时中,碧月曾端了莲子羹道是给贵妃安神的。奴婢拦了下来,她倒也不固执,与奴婢说了会子话,便回了歇息。”
贵妃心间如有软风儿抚过,微有波漾,碧月温存的一张脸如在面前,那样矜持的一个可人儿,永远都是谨慎细微,宛若一枝滚了雨露初绽的玉兰花,不胜羞怯,宫女们素来喜爱叽叽喳喳凑成一堆儿,鲜少有这样娴雅淡泊的心性。葵敏虽说也是少话言寡,但她淋漓尽现的无非就是沉静机敏,有时候,贵妃恍惚感觉葵敏实在太过要强,那样的强势,令人生畏,容易与人造成隔阂;葵枝,则是端庄持重,少了些灵动;碧月,那一种骨子里透出的柔弱委婉,直教人疼惜,只可惜一时半会儿没有看到顺心顺意的优秀男儿,给其指一门好姻缘,倒也委实是碧月的安身归宿。
“葵敏,你觉得碧月如何?”
葵敏略有怔祌,她似乎在下意识的猜测贵妃此话用意,不一会儿她便道,“娇娇怯怯,说话的声儿总得靠了近处,方能听得清,走路也是左看右看,只怕踩了虫儿草儿的,葵兰总笑她迂腐。她又不喜多话,一个屋的姐妹,难免凑堆儿闹腾,唯独碧月从来不掺和了瞎闹。总感觉静的过了头,形单影只的,只是坐于一旁忙着绣活儿,偶尔抬头瞧一瞧,浅浅笑笑也就罢了。“
“葵敏可还喜欢她?”
”奴婢也不喜无事闲聊,碧月又是性子寡淡,也只是偶尔说起三言两语,倒从未深交;只是葵枝姐与她蛮投机的,两人不当值时便对坐绣活儿,厮磨耳语,像是亲姊热妹。”葵敏终有忍不住疑惑,抬了头问道,“娘娘问她做什么?莫不是哪里不妥?”
贵妃笑笑,这宫里待久了,人心都不尽实诚了,好似只有尔虞我诈方是当下之道,贵妃眼神微显失落,她只是不愿看到一个个心存善念的女子如星辰坠落虚空繁华而已,倘若能够,她愿意悉数遣散宫女,各归家园。只是,现下时局若笼罩阴云当中,那份心愿自然渺茫无望,也只好走一个是一个了,“本宫有意给碧月指婚,你看可使得?”贵妃很愿意听葵敏的意思。
葵敏极是意外,神情现过诧异,她盯了前头远远的翰云居,暗灰色的天空下,那幢熟悉的能闭目数出几片瓦的翰云居,此刻此处看来更像是一模糊印子,蒙蒙绰绰,不尽真实。
“娘娘仁心仁德,肯放碧月一条好归宿。只是下女们难免会猜度娘娘为何独独偏爱碧月。“葵敏慢腾腾的说着,似是有意斟酌一二,”而且,一来,碧月不是娘娘的陪嫁丫头,二则,碧月那性子说好听的是寡淡娴静,若往实处说,娘娘不觉得她藏有心机吗?”
贵妃沉吟片刻,道,“本宫凡事总喜欢征求葵敏之见,确实是因为你能看到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