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正见有一只牛头妖逃走,看见其他两只牛头妖的尸身兀自还孤零零的待在原地,知道逃走的那只牛头妖是那只最先受伤,众道士最后合斗的那只,心里不知为什么反而大大松了一口气,听得善水门道士们还要去追击时,心里又无端地高高提起,想要找什么理由不要众道士去追,还未想出什么的时候,众道士已分头而去了。
赵正连连着急,不住地跺脚,心里只盼望牛头妖速速逃掉,可是又明明知道他受伤之下怎能逃得过这许多人的追赶。
赵正焦急地望望无柄,无柄一言不发,忽然道:“这个屈大或好生奸诈。”
赵正一怔,不明所以。
无柄身子略飘一飘,双脚甫甫够着了地面,冷笑一声。
他脸上已很难分辨出五官,即使冷笑也看不出多么冷。只听他的语气中满是冷意。
他说道:“逃走之妖必定是从左侧有血迹之路逃走了,屈大或为什么还要向右侧后侧追击呢?”
赵正一愣,他对这些事想也没想,现在心下想一想,还是不明所以,道:“他们怕妖……怕四下里逃吧。”
无柄又笑一声,声音里满意轻蔑,道:“那妖人受伤很重,哪里还有力气四下逃窜,而且他身上带血,他逃跑时必定一路留下血迹来,明显他只是从左侧逃走了。”
赵正这时才一拍脑袋道:“对极,假使一个人受伤逃遁,他已慌不择路了,哪里还会跟人玩猫猫四下里跑呢?”忽然想起什么,道:“他们从右侧追击也就罢了,可是为什么还要从后侧追击呢?”
只觉得众道士从相反方向追击,实在太也不合情理。
无柄道:“他们从右侧后侧追击,都不是去追那妖人的?”
赵正奇道:“什么?”
无柄道:“他们是防止我们逃跑的,他们各个方向撒开兵力,既可赶上去抓住那妖人,又可防止我们逃脱,有追击妖人之名,而无束缚我们之名,一箭而有双雕之美。”
赵正道:“他们想束缚住我们?”
无柄道:“你以为他们这么随便便会放了我们?”
赵正道:“为什么?”
无柄苦笑一下,道:“不为什么?只因为我现在看起来不像个人。”
赵正急道:“那现在你驮着我,咱们从空中走吧,”
无柄道:“即使那样,咱们也是逃不掉的。”
他心知驮了赵正,自己的迅速慢下来,即便是一个人徒步都可以追的上,何必去讨那样的麻烦呢?无柄的一席话听得赵正潺潺汗下,只觉得人心之狡诈,胜过任何毒蛇猛兽。
隔了半晌,无柄忽然道:“你要是不相信所言是实的话,等一会儿,他们便会回来,你向他们辞行,看看他们可会放走你我?”
赵正不知道无柄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自己与他这么长久的相伴,怎会怀疑他的话,想也不想,便道:“我相信你。”
无柄叹了口气,在赵正身旁歪歪斜斜地飘了几飘,终于站稳,道:“你是一个和别的人类不一样的人类。”
赵正苦笑一下,心里想:“你不是也和其他的妖人不一样吗。”但他嘴里却是没有说出来。
无柄又道:“我告诉你一句话。”
赵正道:“什么?”
无柄郑重其事的一字一句地说道:“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人。”
随后他又道:“包括和你说这句话的人”
赵正怔怔地看着他,一时口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正在这时,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从桃树下的蔓草中走了出来,那身影摇摇晃晃的转眼便会跌倒,但终于没有跌倒,几摇几摆着,终于来到了赵正面前。
赵正与无柄同时一惊,立在眼前的不正是刚才逃走的那只牛头妖吗?
赵正惊道:“你……”
那只牛头妖身上已着了七八剑之多,他右掌紧紧地捂着左胸,着手处湿漉漉的殷红一片,显然刚才道士们刺中他左胸后,他便装死在地,一直见道士们去了赵正那边,他才向左侧行走几步,洒下了鲜血,然后回转身来躲在桃树下的蔓草之中,而他所藏之处正好有一个略低于地面的坑洼,他便紧紧地贴在那里,一直到道士们走了多时,一直耐心地等着道士们走远了,他才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那只牛头妖直直走到赵正身边,一屈膝便跪了下来,眼神里充满了求救的企望。
赵正慌了手脚,不知该如何是好,无柄飘上前来,厉声道:“滚开,不然我要了你的命。”
牛头妖双目含泪,两行长长的泪水从他的大眼睛里淌了出来,他嘴里发出哞哞的低声来,似是人语,但听不出是什么来。
赵正生怕众道士赶将回来,向无柄道:“咱们快救救他。”
无病见赵正善心又作,竟然连妖人也要救,一时不知是气还是愤,将脸侧在了一边,不去去管他。
赵正想不到牛头妖没有逃走反而躲在这里,心里来不及想他多聪明,慌乱的左望右望,一则怕道士们赶回来,一则又不知想什么法子救助牛头妖。
那牛头妖身子哆嗦着,显然是流血太多的原因,跪在赵正脚下一双大眼不住地向赵正投去哀求的眼神,赵正见他这可怜的样子,自己怎能不救,可是现在真是无法可想,又回转头来求助于无柄。
无柄将背对着赵正,道:“咱们救不了他,咱们也不能救他,他是……”
无柄本想说他是一只妖怪,但想到自己亦是妖怪,不由得将这句话吞到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