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元有些心虚,还有些下不来台。其实他是想岔了。绿莺的意思是他又想像头几天在书房似的,啪啪给她大嘴巴子让她服软,而他琢磨的却是不想废话了,说甚么她也是油盐不进,干脆直接绑回去。他擅长以德服人,像个专抢花姑娘的山大王似的,手段到底不入流,被她这么明晃晃得看不起,他自觉被将了一军,也就不好再动手了。
不知他是在忍气还是不屑,总之嘴角倾斜到一边,满脸嘲讽之色。就见他环顾厅内所有角落,语气有挑衅有威胁:“你当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我给你的,闹到如今这般,我若收回去......你还坚持那蠢念头?”
他也就这点本事了,真让人瞧不起。绿莺呵了一声,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小丑:“随你的便,我就算讨饭也讨不到你冯府大门。”
好生噎死人的本事,冯元差点没嘎一下抽过去:“好,好,真有志气!我们走着瞧!”
撂完狠话,他狠狠瞪了她一眼,重重一拂袖,气势汹汹阔步出了南门,门让他甩得梆梆响。
这一路吃了一肚子凉风回了府。真是娘了个蛋,出师未捷,自己先被气了个仰八叉。进门后,又贱皮子似的如往常一样去了玲珑院,不过他可不是去缅怀旧情的。进了正房,蹭蹭两步走到床边,照着柱子就是咣咣两脚,末了还不解恨,一眼扫见床头那双鸳鸯枕,拳头一出,又觉不舍,改路朝褥子砸去,闷响声声。
这娘们是白眼狼转世么,他对她已经够忍让了,真是冤家!昨儿还下决心晾她一晾,可就这么短短两日没见,就觉烧心烧肝地疼,想她想得心痛,简直匪夷所思,这才决定先举降旗。他对她有眷恋,不假,可世上女子多如牛毛,怎么就非绕着她转了?大抵人人都有各自的执念罢,而他的执念,就是她。
他对她包容,她却对他残忍。不让他娶妻?就如同穿鞋不穿袜,进茅厕不带草纸一样,搁谁那也说不过去,他又怎么能答应呢?夜里做了一个梦,梦里一夫一妾,夫是他,妾是她,没有妻,没有别人,日子温馨祥和,白发苍苍,相携到老。醒来后,他竟觉得其实这样也不赖,可若侯爷老夫人将来会生微词......那将来就再说罢,眼前先把那倔娘们哄回来才是正经。
说回刚才。
冯元离开后,春巧从帘子后头钻出来,凑到绿莺身边,噘嘴瞪眼地表达不满。
绿莺不搭理她,转而端起之前冯元给她斟的那杯茶。凉了,她仍是小口啜饮。春巧嘴巴都噘酸了,忍不住扭到她身前,盯着她质问道:“姨娘啊,你刚才是说气话罢,其实你没打算不要二姑娘罢?”
“嗯,是气话。”绿莺连犹疑都没,嘁哩喀喳答得干脆,春巧反而有点吃不准了。被她直勾勾的眼光盯得瘆人,绿莺好笑地摇头,“好罢,确实不是气话。”
还没等春巧发急,她便又接着说:“不是气话,也不是心里话,不过是试探他罢了。我总要知道他的想法,将来会不会趁我出门时,来抱走豆儿。”
“那......老爷会么?还有,他若真将这些值钱东西收回去,连吃穿嚼用都不给咱留,咱们该怎么办啊?”刚才真是剑拔弩张,姨娘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怕将老爷逼急了,兔子急了还知道咬人呢,春巧真真后怕。
绿莺摇头。事事再是多么不顺,起码有一点值得欣慰,他还是那么心软,从来都是干打雷,少有下雨时候。想必将来即便她孤身一人,也不至于过得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