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公婆越发不愿自己出门,云娘明白老人家一则是着急要自己织锦,一则是为了郑源不在家中,怕自己常出门引得闲话。云娘并不在意,她本是喜欢在家里织锦的,是以算起来自八月节与郑源回娘家后并没有再出过郑家大门。
可眼下云娘并没有再回织房,在门前笑道:“婆婆可是忘记了?就是不用去牙行,今天却是大集,我也要带荼蘼去买些小猫鱼小河虾,让荼蘼收拾干净腌上,明日里用油炸了,等相公回来好吃。”
杜云娘从小便手巧,十里八乡都有名,先前她在娘家时便针线灶上样样来得。嫁到郑家后,郑源特别喜欢她做的饭,尤其是炸猫鱼河虾,说最是一绝,比府城里大酒楼的菜都要好吃。后来因为织锦不能弄粗了手,云娘便不再上灶,但炸这些吃食却成了习惯,郑源每一次回来前家里必是要做了,他一回家里便能吃到。
但这炸猫鱼河虾若要做得好,必定要买极好极鲜的小鱼小虾,贩鱼的小贩时常会把新的旧的鱼虾混在一起,郑婆老眼昏花却看不出,先前曾买回了臭鱼只得扔了,是以总要云娘自己去。
云娘原也打算在家里把剩下的锦织好了,再心无旁骛地去置办年货,只是今天是年前市集的日子,贩鱼的小贩最多,也就能选最好的鱼。时间偏赶到了这里,也是无法。
婆婆便也想了起来,儿子这两天应该也就回了,“既然如此,你便去吧,只是要早些回来,赶紧将这匹锦织好。”
云娘知老人家担心自己织不完最后一匹妆花纱,其实她心里也急,若是能够,她早想昨日便织好,只是这一年何曾歇过一天,特别是腊月里一连熬了二十几天,她怎么也织不动了,又怕一时困倦过头精神不足反织坏了,一匹纱就全毁了。便笑着向婆婆道:“今早织了半寸许,只剩下半寸,等我回来下午便赶出来,定不会误了明日交货。”
婆婆却道:“若是赶在年前能再织一匹,可又是几十两银子。”
云娘心里叹了一声气,婆婆老了,越发爱财,可听了这话她亦觉寒心,原先婆婆对自己还好,虽比不得亲闺女,但也知冷知热,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却一味地为了挣银子不顾自己身子了?她再是能干,却也不能答应,“这个月拼了命地赶着织,就为了早些织好了停机。再这样织下去我可不成了。且若身子不好,精神不足,织错一点,整匹纱就毁了,反而白白费了丝线。”
人就是这样,明明云娘最初刚学会织妆花纱时,每月只能织出半匹时,郑婆便欢喜得不得了,后来又变成了一、两匹,更是喜悦,可现在虽然还是两匹,但只要想到还有十天时间,明明能再织出一匹,可云娘便要停机了,还找了借口说不能,郑婆便不快起来。
但因着今早的事,又想到儿子就要回来,那事也要发了,总要将云娘好好拢络拢络,只得将这不快都先放在心里,只道:“你去吧!早些回来。”
云娘见婆婆点了头,才回房里换了出门的一件绸衣,又拿了一块同色的绸帕子将头包了,从钱匣子里拿一串铜钱,喊着荼蘼提了篮子一起出门了。
算起来云娘已经有几个月没出家门,小镇里虽然是极熟的,但今天看起来却总觉得处处都新鲜,没走多远突然觉出有些不对,再一想便问荼蘼,“怎么豆腐西施没出摊子?”
豆腐西施原本就在从自家门前穿到河边的小路上摆摊子,每天一早总要支出十来张小桌卖豆花,她人虽然不怎么样,但豆花做得却极好的,食客总是不断,到了中午才收了,改成卖豆腐、豆腐皮,今天却一个人也没有。
“娘子还不知道吗?豆腐西施搬到汤豆腐的巡检司东边,摊子也挪到了那里。”
“做得好好的,怎么就挪了呢?”
“巡检司东边老杨家空出一排房子,隔成了数间向外租,她便过去租了,说是租金虽然与先前一样,但地方却大了不少,正好她做生意。算算时间,已经搬过去两个月了。”
云娘一听噗地笑了,“她倒真心有决断,做了这么久的地盘都舍了。”
荼蘼便笑,“大家都说这才正好呢,一个豆腐西施,一个汤豆腐……”
云娘却赶紧拦着她道:“大家乱传的,你不要信,也不要乱传。”虽然云娘心里也信几分,但是别人说得,她却不该说,正是汤豆腐帮忙自己才学会了织妆花纱,后来自己让郑源去送了谢礼,他也不曾收得,真真是个好官,应该敬重的。
可荼蘼好不容易出了门却异常开心,哪里就能停下呢,便叽叽呱呱地又向云娘说:“娘子你还不知道呢,满镇子上都传的,说先前他们俩不过暗地里来往,现在豆腐西施直接过了明路,前些天请了做媒的朱嫂子上门向汤豆腐提了,说她甘心不要身价给汤豆腐做妾,只要汤豆腐让她带着儿子过门,再让她儿子读书就行。”
云娘一笑,豆腐西施还真会算计!
不过,她一贯这样,哪里有了利,她最是一眼看得出的!。
汤巡检到盛泽镇上虽不到一年,但为人怎么样大家都看到了眼里,且汤家的根基底细也时不时地有人传过来,豆腐西施便动了心思,先是勾引上了手,现在又不满足只做露水夫妻,便又进了一步想当妾。
云娘完全能猜到豆腐西施心里的算盘,汤家虽然败落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豆腐西施带着儿子进了汤家的门,首先母子二人衣食有了着落,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