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眉朗目,英气逼人,依旧是一身绣着精致刺绣的锦衣,只是眼神比记忆中要深沉复杂许多。
“四殿下。”
在池小鲤出来的时候,杨修景就站了起来,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互相看了好一会儿,池小鲤先敛下眉目,行了礼。
杨修景嘴唇动了动,低声道:“你之前唤我‘四哥’的。”
池小鲤垂着眼眸没有说话。
杨修景苦笑一声,说:“我知道,你定然是恨我的。若不是我要带上承暄,若不是我当初没保护好他,他就不会……”
“我不怪你,”池小鲤截断他的话,到底是唤了一声:“四哥。”
杨修景的眼神蓦然变化。
池小鲤挥退了丫鬟,在一旁坐下,杨修景也跟着坐下,看见她扯了扯嘴角,缓缓对自己说:“四哥肯定是从宫中出来,就直奔我这里来了吧。就冲这一点,我又如何能怪你?沙场之上刀剑无眼,我虽然不是人,也没有经历过这些,但是,我也看过不少话本的,知道战场之上,不是想保护谁就一定能保护到谁的。我想,承暄最后选择让四哥走,他是不怨你的。他不怨你,我又何尝怨你?”
杨修景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但池小鲤又开了口。
“至于四哥说,是你一定要带上承暄。你和承暄认识的时间比我久得多,四哥应该比我更了解他。不是他自己决定的事,哪怕四哥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不会答应。他这次会跟着四哥出去,那也是他选择的,他决定的。”顿了顿,池小鲤笑了笑,“所以,我不怪四哥。”
她之前不是没有怨过杨修景,甚至恨过他。如果不是他,陆承暄如今仍然还是他的侯府三少爷,即便最后他没有接掌侯府,即便最后他没有锦衣玉食,至少他还活着,还在自己身边。他们会有儿子,女儿,有安定的生活,什么功勋又算什么?
可是,这么简单的愿望,因为杨修景的几句话,而破灭了。
池小鲤也不是什么圣人,她甚至连人都不是,她没有那么伟大的情操,她只有妖精最直接的喜怒哀乐。所以,她曾经怨过、恨过,几次午夜醒来,她都想着等杨修景回京,要如何让他付出代价。
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刻,到了杨修景出现在她面前,当她说出方才的那些话后,她发现,自己不怨不恨了。
因为,杨修景比谁都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她相信,如果可以选择,杨修景宁愿死的是自己,也不是陆承暄。
听见池小鲤的话,杨修景愣怔了好半天,在看了好一会儿她的表情,确定她说的是真话后,他也笑了,笑里面带着苦涩。
“我在此时此刻,才终于明白,你和别的女子到底是哪里不同。也是在此时此刻,才明白承暄为什么会那么在意你。”
池小鲤笑了笑,“大概陆承暄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事,就是娶了我吧。”
杨修景笑着颔首:“是的。”
两个人静默了一会儿,杨修景缓缓道:“我来之前,准备了很多很多的说辞,怎么跟你解释,怎么求你原谅。可是,真到看见了你,我才发现一切都不需要。”
池小鲤耸了耸肩,笑着道:“你那是无用功,不带提前作弊的。”
杨修景也笑,这次他的笑容里,除了愧疚和苦涩,终于多了一些别的东西:“但是不管如何,是我对不起承暄,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未出世的孩子。我回京前就听说了侯府的事,弟妹,你放心,你还叫我一声‘四哥’,我就一定会想尽办法帮你把侯爷他们救出来。”
听到这话,池小鲤愣了愣,有些不太相信地问:“就连太子殿下也只保住了二哥,四哥你……打算怎么救?”
杨修景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池小鲤这才发现,他斜飞入鬓的眉角下,有一道长长的伤疤。这伤疤池小鲤记得清楚,在离开京城前绝对没有的,这必然是在战场上受的伤。
之前他逆着光,池小鲤没有看清楚,现在杨修景特意偏了过来,她这才看见他脸上的这道伤。
“你忘了?现在我有军功。”杨修景指着自己的伤口说道:“这一点,太子兄无可比拟。”
说这话时,声音笃定、自信,好像全世界都在他掌控之中,一瞬间让池小鲤觉得眼前的人,就是九五之尊。
原来,这就是陆承暄选择杨修景的原因。
他真的有这份帝王之气。
这么想着,池小鲤微笑开来,她也好像傻子一般,就因为这么一句话,莫名地相信了杨修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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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修景大胜归来,龙颜大悦,一番奖赏必不可少,不仅封了“昭王”,成了三位皇子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被封为王爷的皇子,甚至老皇帝还给他单独在宫外另辟了府邸,供他居住。
杨修景乔迁新居之前,给池小鲤送来了请柬。池小鲤一个人在家也没有什么事,加上如今孩子已经很稳了,就等着日子足了生产,她便去了。
老钟本是不放心的,但杨修景亲自提前一日来接,稳婆丫鬟一应俱全,就好像如果池小鲤在车上生产都没有任何问题。看见杨修景对池小鲤这么上心,老钟也就放心让池小鲤一个人去了。
马车晃晃荡荡好久,感觉就像是从城的这一头到了城的那一头,终于在一座府宅前停了下来。池小鲤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车,抬头看向面前的朱红大门,一瞬间有些恍惚。
曾几何时,她也在拥有这样厚重豪华的朱红大门的府宅里,住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