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消逝的时候,云蔚出声道,右手指尖,一滴殷红的鲜血浮现在指尖。
“青蛇王已经不能自己蜕皮了,一条没法再蜕皮的蛇,不化龙,只有死。”云蔚右手一翻,殷红的血珠从指尖缓缓滴落。
阿榜留倚在门边,双眼溜圆瞪着,云蔚的血珠落下之时,一滴透明的水滴从他脸颊划过。
“我能帮它,但我帮不了他。”云蔚直起身,后退一步,站在何必身边,右手很自然往何必腰上一揽:“生死有定,万物恒转。有始便有终,你们生于大地,便要归于大地。”
“没有办法改变吗?一点也不能吗?我想要阿父陪着我,蛇王陪着我……”阿榜留呢喃道,哼哼了一声,红着眼将头扭向一边:“算了,不跟你们中原人说。你割个手指,放一滴血给蛇王就行了?你把我辛苦积攒的灵气都吞没了,一滴血就打发我?”
云蔚笑了一声,继续把自己被何必拍开的右手伸向何必,牢牢地牵着对方:“我拿了你多少,自然要还你多少——不过要晚一点而已。需要你稍稍等待些时候罢了。”
阿榜留翻了个白眼,后退两步,蹲下身,继续给油灯中添加熏香。
“尊贵的客人,你能让蛇王不死,已是对我们最大的怜悯。”老者幽幽道,双眼中的青光渐弱。阿榜留闻言,手上一抖,匆匆加好熏香,他进了小屋,不客气地开始赶人。
“不能马上给我的,就别说出口。出去出去,别在我家占地方!”
何必回头看一眼,坐着的老者比之先前见到的模样,似乎干瘪得更多了。仿佛刚才的交谈的和吟唱,已经耗尽了他的生气。
阿榜留站在老者面前,蹲下身去,快速亲昵地说着什么,侧头之时,有些红通通的眼中,写满了不乐意和拒人千里之意。
云蔚拉着何必往小屋外走。竹木帘子落下的瞬间,何必鬼使神差一般回头又看了一眼,只见那个蛮族青年靠在老者膝上,双肩耸动着。
在他身边脚边,水桶粗的青色大蛇盘成一团,双眼紧闭,青翠色的蛇皮下隐隐有什么东西在浮动。
帘子落下,隔断两个世界,屋外,孔雀们在树梢踱步,青草萋萋,花草茂盛。
“走吧。”云蔚右手拉一把何必,脚下绕了两步,整个人站在何必右侧,双手拉起何必右手,慢慢将对方手腕上厚厚一层冰霜化去。
云蔚心中一暖,只觉万般情绪到心头,只化作甜和暖。拉着何必的双手和动作不由得更加轻柔起来。
自己的小师父,全心信任,乃至纵容着自己。
彼此交付后背,全力戒备。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他满意?
云蔚忍不住捧起何必右手,放在唇边——
何必右手一直紧攒着,指尖已有些发麻,云蔚化开冰霜之后,何必下意识抬手,也是如此凑巧,指尖戳到云蔚嘴边。
何必愣了下,刚要开口,云蔚双手捧着何必指尖,张口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
适才的些许愁苦瞬间被驱散,何必莫名的想起某些画面,后背不由一麻,他抽了下手,耳尖有些发烫。
“走了,我们应是要尽快赶回门派!”
云蔚有些悻然的“哦”了一声,他伸手抱起何必,足下发力,两人腾空而起,踏风而去。
两人走后不久,阿榜留与老者的小屋中,一道深青色光芒裂开来。
轰轰巨响声中,阿榜留一边护着老者,一边惊恐地看着满地打滚的青蛇王。
身躯巨大的青蛇原地打滚,不住地蹭着身上的皮,它双目泛红,鲜血横流,额心中央,似有什么东西挣扎着,要从血肉之中生出。
“蛇化蛟龙,千年难遇。”老者低声咳着,嬉笑一声。阿榜留手指一紧,被老者安抚下来:“小蝴蝶啊,那个白衣的中原人,也很有意思。明明和你一样,是人族修士,偏偏跟龙那么亲近。”
老者皮包骨头的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的表情:“那些中原人如果知道,有一头拥有强大力量的龙存世,怕是要生吃了他吧?”
阿榜留闻言,皱眉,手上银镯一响:“……可怕的,中原人。”
阴暗地牢中,一柄小刀狠狠扎在卓远胸口,带出一口血肉,被装在一个银盘中。
卓远全身被铁链束缚,右眼猩红,双目微阖,若非胸口微微一点起伏,遍身鲜血淋漓的他,只怕会被人当成死尸。
“还不说?”
一个古怪的声音响起在黑暗地牢中,本该昏厥的卓远慢慢醒了过来,半睁着眼,扯着嘴角露出讥讽的笑容。
在他脚边,半截染血的鹅黄袖子已经污成一团,卓远的血在袖子上滴落,凝聚,再又滴落,凝成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