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接连一个月,我都是绕着丞相府巡逻的,就连街上撞见了顾笑之都得装作眼前一瞎没看到,过的特憋屈。可我就算躲着,也难免会碰上他正面迎来,这人就像看不到我的敬而远之一样隔三差五就会和我打个招呼,不是问我累不累忙不忙就是问我衣服穿着怎么样。
谢谢关心,不累不忙,不怎么样。
算上早上刚送过来的这件对襟羽花裙,一个月内我都收到他六件突显女子气的衣裙了。为了配合丞相大人的满心好意,我还不得不差霍小五找人制了几套各色的裹衫连甲,专门在穿长裙的时候绑在身上,勉强用来防身。
结果不仅是我的几个弟弟弟媳,连我爹娘都说,我最近换上正经女装之后看着顺眼多了,还抽空就给我往脸上扑了一些之前我从未用过的胭脂粉末,说是看着像个女人。
感情我之前真的是个让人看着不顺眼的男儿身?
有次我娘问我,乖女啊,你看这新上任的丞相大人对你这么好,是不是有什么想法?要不要娘托人给你问问?
娘亲她自从我跟着左伯伯学武后,足足叫了我十几年的大名儿,没事就喜欢感叹要是再生个女儿多好,但自从我穿起女装起,她就和把过去的事儿忘了似的,一口一个乖女,弄得我心里好生不习惯。
我当时就举起手和她说,丞相大人是不小心戳了我的伤口,对我问心有愧,才从别的地方补偿一下。
她显然不信。
也是,我手上的伤都快好利索了,他还在隔三差五的送衣服给我,其目的显然不一般。
我觉得,顾笑之问题很大,很可能是一个藏着惊天大秘密的人,于是我托了霍小五去查。结果他查出的结果和我之前知道的没什么差异,顶多算是详细了些,说是许丞相曾收留一顾姓义子夫妇,两夫妇特喜清幽,常年在山间双双织耕,偶尔会下山替许丞相打扫一下旧屋,算是在他们那一块地方都算闻名。二人育有一子,名孝知,自小嗜书如命,刻苦好学,深得许丞相喜爱,便将平生书籍与见闻传授之,使其成为了一名知识渊博的青年。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少年的父母不幸在一次天灾中遇难,少年侥幸躲过一劫,便离开了山间小屋,开始住在许丞相的旧屋里。丞相自那时起回去的频率就多了起来,不久后却身体愈加衰弱,开始神志不清……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来青年孝知便入了朝廷,并改名笑之。
我觉得把这个情报改一改,把顾笑之往轻狂桀骜那边细致描述下,才算是真正对上了他这个连名字都想改就改的人。哪像我,霍千年这个名字唾弃了这么多年都没敢提出一个改字,真真是人比人不像人。
今日顾笑之送我了这件对襟羽花裙,是用来穿在吾皇娶亲大礼上的。本来我想找人去做,可不仅他不让,竟然连霍三都一口一个反对。两人像是串通好了一样,坚决让我穿顾笑之送来的,戴也要戴他给的。看霍三满腹心思的样子,似乎是对顾笑之有些怀疑,我也只好为弟捐躯,帮助他排查疑惑了。
我们家的人,一部分在朝廷,一部分在经商,一部分在固守家业,因此每个人看到和听到的都不一样,也就导致了盲目的意见统一,听风就是雨。就比如,霍三是抱着让我偶尔监视套话的心态去接近顾笑之的,其他人却只知道我和顾笑之走得近,以为我们俩是要有什么。夹在中间的我一面不好拒绝,一面不好解释,简直心里苦。
只有在面对全家人都推荐我和顾笑之多相处培养培养感情的时候,我才会觉得自己其实还不愁嫁。
他们哪里知道,本金吾是在以怎样一种复杂的心情每日欲拒还迎的承受着着丞相大人亲切的问候啊!
当初我整日在宫中陪着小胖子看太后脸色的时候,觉得自己和那些只需要在家里绣绣花弹弹琴的闺秀们比起来,过的挺悲催的。现在么,我觉得自己当年是太矫情了。
有人说,你没必要抱怨自己现在过得不好,因为以后还会有更惨的日子等着你,只是时候还没到。
我信了。
如今太后还在床上躺着。听小胖子形容,一个月的昏迷已经让她瘦弱了许多,形容枯槁,衰老的飞快。可见不管你保养得再好,生一场大病也是白费。我一面安慰着他太后一定会醒来,一面祈祷着她千万不要再醒,嘱咐的最多的还是他即将娶妻需要置办的事。
虽然他的亲事在半年前就开始筹备,朝中许多大臣也在忙着张罗,顾笑之更是勤加联系着那边,我还是不放心的很,生怕再有一场喜事出祸事的情况发生,倒像是比自己要成亲还紧张。
这些年我俸禄虽无吧,但也没少受过小胖子的好处。他要成亲了,宫里除了中毒的太后没有一个亲人,我得多帮衬着才是。
每每想到小我几岁的小胖子都要娶媳妇了,而我还是孤身一人,我都要兀自难过一会儿……近来终于多了,可看来看去我的眼光居然也高了起来,愣是瞧不出一个感兴趣可以继续发展的,这真是太可怕了。
成亲的前几天,小胖子坚持让我留在宫里陪他,我也不好拒绝,白天就和左久一起看着他处理政事读书练武。到了夜里左久都可以回家了,我还得守在他屋子外面吹冷风……不然小胖子觉得心里不安生。搞得来回的侍卫看我都是同情的,他们还能走走路取暖呢,我却只能在这日益寒冷的秋风中仰望夜空,叹悟人生,感触特别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