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晔见她神色忧虑,心中有愧,抬手按了按她的肩膀,微微笑道:“别想这么多,船到桥头自然直。就算有什么,那也是我该解决的事情。”
秋姜心里感动,抬头对他笑了笑,轻轻点头。
元晔捏了捏她的脸颊,见四下无人,低头吻了吻她。秋姜有点儿猝不及防,面颊绯红,轻轻推了他一下,却被他捉住了手,放在唇下。她一抬头就望见他唇角意味分明的笑意,神色更加窘迫,他却笑得更为开怀了。她忙抽回了手,瞪了他一眼。
身后有人压低了声音轻咳。
二人齐齐回头。
“真是不巧。”杨文善也有些尴尬,但还算镇定,负手上前,目光越过他们看了看身后灯火通明的孙府,对二人笑道,“这么热闹,这是唱的哪出啊?”
尔朱操笑道:“不是进了贼吧?”回头问红脸胖子,“高使君,你以为呢?”
高兆一双眼睛笑眯眯的,活像个弥勒佛,红光满面,笑而不语。徒弟崔文继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低着头不发一言,目光偶尔挑起掠过前方孙府,又迅速收回。
杨文善对秋姜道:“我倒是很好奇。”
“这有何难?”李元晔忽然上前道,“不过是一个幢主和这孙府的冲突罢了。”当下把梁家小娘子被掳,盘冉来救,误杀孙瑾的事情一并说了。
杨文善蹙紧眉,不可思议道:“这孙瑾竟有这么大胆子?”
李元晔道:“汝南郡郡守不但是一方镇将,统领精兵千人,又是豫州都督府大都督、河南王元瑛的亲信,在这河南郡,几乎是一手遮天。孙瑾既是他的表侄,又有何不敢?这山高皇帝远的,便是陛下驻跸至此,想必他也不会放在眼里。”
“大胆!”尔朱操失色,神色难得绷紧了。
元晔一怔,却不动怒,而是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尔朱操神色陡变,咬了咬牙,面色涨红,愤怒地望着他。元晔却只是伫定地笑,回身跪倒在地,行了一个稽首大礼,朗声道:“陛下圣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善建颇为玩味地望了他一眼,道:“你什么时候看出的?”
元晔道:“陛下一口纯正的京洛口音,已是少见,皮质较白,五官深邃,有明显的鲜卑血统。”
“这也只能证明朕是宿居洛阳的鲜卑胡汉人。”
元晔道:“陛下身边这位卫士,出卖了陛下。”
“哦?”元善建笑道,“何以?”
元晔笑道:“也许旁人无法看出,但是我曾到过秀荣川,一眼便能认出,他是契胡人,且是非常纯正的契胡豪门贵族。而契胡族受封于我朝,镇守塞北六镇,祖居秀荣川,非诏不得南下,除非——是在京都任命的契胡豪强贵族子弟。他与陛下如此亲厚,想必身份非凡吧?”
元善建回头对尔朱操道:“还不服气,老底一早就被人看穿了?”又对元晔道,“起来吧。”
“谢主隆恩。”元晔不卑不亢的起了身。
元善建指了指尔朱操,道:“这是北秀容尔朱部酋长尔朱劲的亲侄子——尔朱操,如今任虎贲中郎将,宿卫京都,亦是朕知己好友。”
虎贲中郎将是光禄勋属官,受命于殿中尚书,属于宿卫侍从武官、五郎将之一,虽然官职不高,历来却大多是皇帝的亲信担任,不可小觑。
元晔对他拱手:“将军有礼。”
尔朱操心里像吞了只苍蝇似的,拱手的动作也很勉强。
元善建望向李元晔,笑道:“不自我介绍一下?”
李元晔躬身,又行礼道:“微臣李元晔,无德无能,忝居琅琊公之位,实在惭愧。”
元善建笑了笑,仰头回忆了会儿:“你就是李陵的嫡次子?”
元晔神色微动,却垂下眼帘,不敢有丝毫怠慢不满,答道:“正是罪臣之子。”
元善建走了两步,一言不发,身后几人皆是屏息。李元晔低眉敛目,呼吸平顺,静静地等待着。半晌,元善建驻足,回头笑道:“李陵是朕的舅舅,他能有什么罪?朕让他在文书堂帮忙抄写经书罢了。若是抄完了,自然也就回来了。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不对他磨练一二,如何堪当大任?”
元晔神色如常,目不斜视:“微臣谢主隆恩。”
这时,一个黑脸虬髯汉子从远处策马而来,随性的还有一个黑衣中年人。二人一到便滚下了马,伏倒在地:“大事不好。”
“何事不好?老李,起来说话。”元善建冷冷道。
李琼杲起身,见身旁的元晔和秋姜,神色犯难,不知该不该开口,又极为焦急,不由涨红了脸。当然,黑红黑红,黑更压红,自然是瞧不出什么的。
元善建大手一挥,道:“他们已经知晓朕的身份,但说无妨。”
“这是此地侯官,梁校尉。”李琼杲引见身边汉子,忙道,“梁校尉,快将你探得的情报告知至尊。”
那侯官想要行礼,元善建不耐道:“免了。”
朝廷为了提防各地藩王镇将牧守拥兵自重,也为了防止贪官污吏横行,各地皆置有侯官或典签,专司此类事宜。
那侯官道:“孙府方才大闹,发现暗道,藏有大量兵器。卑职在城南的探子来报,豫州都督府参军孙文之和汝南郡郡守卢庆之暗地里以募农开矿的名义招兵买马,又以开矿为名安置,暗自开采铁矿,铸造兵器,欲图谋不轨。”
元善建神色倏然冷凝,眼角不自觉地微微抽搐,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