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紧站起来辩解,老爸对我使了个眼色,说道:“冯兄,我这位小童是刚从乡野间投奔而来,是一个远房亲戚,不懂礼数。还望见谅。”
冯君梅真是个爽人,哈哈大笑:“马兄多虑了。马兄和我一见如故,胸怀坦荡,乃真人是也。你的书童也必是性情中人,其间有误会。”
老爸站起身对着女人一鞠躬:“嫂夫人见谅,乡野村人不懂礼数,日后我多加管教。”
那女人凝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点手召唤冯君梅,意思是有话要背地里谈。冯君梅有些不耐烦,不过能看出他对自己的妻子非常钟爱,耐着性子,两人走进后面的布帘。
时间不长,里面隐隐传来吵嘴声。我支棱耳朵听了听,大概意思是那女人不想让冯君梅远走。说有种不好的预感。可冯君梅这人大大咧咧,豪侠自爽。不以为意,坚持己见。最后只听那女人幽幽长叹一声,脚步声碎走远了。
冯君梅撩帘出来,面有愧色:“让马兄见笑了。”
老爸赶紧拱手。
我们坐着喝喝茶,天南地北地闲聊,主要是老爸和冯君梅谈,我在旁边听。这两个人的情况非常奇怪,其实他们都是同一个人,只是在不同的意识世界里不同的自己。两个自己凑在一起当然有许多事能心照不宣,相谈甚欢了。败独
我挺喜欢冯君梅这个人,且不说他是什么来历,但就这个人而言,性情爽快,不婆婆妈妈。大笑大谈,毫无顾忌。他是个极好的倾听者,你随便说个笑话。他只要觉得好笑,绝对会哈哈大笑来捧场,让倾诉者有极好的满足感。
总而言之,这人富有魅力,能让人生出亲近感。
但我知道自己的任务,必须杀了他,心里隐隐有了一丝阴霾。没见到冯君梅,他只是个名字代号,认识之后,他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席间老爸和他约好,明天一早,乘船入江南下,到洞庭湖一游。
在他家睡了一晚,我活这么大从来没睡过这么舒服,睡得正香被老爸打起来:“收拾收拾准备出发。”
窗外昏黑的天色,我嘴里泛苦:“不用这么辛苦吧。”
“古人哪有什么夜生活,到夜里七八点就睡了。讲究的是三更早五更迟,”老爸说:“赶紧起来吧,洗把脸要走了。记住,”他慎重地对我说:“到了船上听我指挥。”
我苦着脸下地,老爸用铜盆接了水,我安心洗过,和他到前院,那里准备了早饭。老冯家全家出动,给冯君梅送行。看样子冯君梅经常出外遨游,家里人见怪不怪,显得很平静,只有他老婆哭哭啼啼,梨花带雨的。
我们出了门,坐轿子来到江边,这里靠岸停了一艘乌篷船,掌橹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船老大,披着蓑衣,戴着草帽,特别有派,招呼我们上船。
我们登上小船,和岸边人摆手告别。船老大清啸一声,摇动船橹,船离岸顺江而行。
我坐在船舱里,有些拘谨,随着小船摇摇晃晃,脑子里想着这幅古画的印象。这幅画分成三部分,第三部分确实是一片大江,在画上看不到边际,不知通往什么地方。现在这艘小船是否就在这片江上呢?
老爸在神龛上点燃一根香,告诉我这根香一烧就是一个时辰,靠此计时。
小船晃晃悠悠,我有点晕船,头部眩晕,脸色差得厉害,老爸让我多休息,他径自到舱外和冯君梅看景去了。
透过舱缝,我看到外面是土黄色的江面,已经走了大半天,早已看不到陆地,远处偶尔能见群山连绵。听老爸说,到洞庭至少得走五天,简直折磨死个人。
我靠在舱壁上,浑身难受,一会儿睡一会儿醒,有些冷。终于熬不住,连滚带爬从后舱出去,趴在船帮上哇哇大吐,吐完后感觉一阵清爽,舒服多了。
我瘫躺在船尾,天色黑了,万里夜空,无遮无挡,身旁是轻柔的江水声,天空犹如一张巨大的夜幕。我迷迷糊糊,如飘渺云中。随口吟道:“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
“啪啪。”有人打着折扇,从舱里出来,我赶紧爬起来,看到是冯君梅和老爸。
冯君梅用折扇头敲着手心,赞叹道:“马兄,你这位小童很有佛性,随口吟诵即明心见性。好一个千江有水千江月。”
老爸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呵呵笑:“让冯兄见笑了。”
“来,来,回舱回舱,外面风大浪大,小心染上风寒,咱们喝口黄酒暖暖身子。”冯君梅招呼我。
打一开始,冯君梅没怎么正眼瞧过我,对我的态度有一搭无一搭。现在当我吟诵完这首诗,他的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我心里纳闷,刚才吟诵的这首诗好像是宋朝一个和尚的偈语。按说不算冷门,冯君梅算是书香之家,饱读诗书之人,这样的诗句应该是听过,可他现在的表现却很奇怪,像是第一次听到。
我不好发问,跟着他们进了舱。
舱里燃着热香炉,温暖飘香,小桌子上热着酒,摆了几个小菜,冯君梅招呼我们上桌。他拿起热酒给我们一一斟上,我赶紧说自己来,冯君梅有些不高兴,对老爸说:“马兄,莫非你的小童看不起连我老冯?不配斟酒?”
老爸赶紧道:“连科,我这位冯兄是性情中人,平日最烦俗世之礼,今晚舱中没有外人,你不必讲究那么多礼数。”
冯君梅给我斟上酒非常高兴,我们碰了一杯。
喝过酒,冯君梅让我详解刚才吟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