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游岛东西长近二十里,南北宽四里许,有如海州港外围的天然屏障——东岛有渡口,早年住有渔户百余家,掩映在山坞翠色之中;西岛亦有渔村数处,四五丈高的奇峰峻岭突兀海中,与岸后云台山崖石对立如门,锁护内侧的海州港。
除渔村、坞庄外,岛上早年还建有僧院、观潮亭、防海烽火哨台。
从永兴二年,淮东军就接手海州的防务,着手在鹰游岛建立水寨、防垒以及军械监的试验场;在军部正确定东线战略之后,鹰游岛的防务建设更为重中之重,甚至将岛东翼的海域都划为军事禁区,禁止渔船、商船接近。
试验弩场就建于鹰游岛西北角的鹿角岩东侧。鹿角岩虽才高二十丈不足,但站在其上,能看到下面试验弩场的发射情况,又能避免受弩场上可能会发生的意外事故波及,故而观弩台就设于鹿角岩上。
伏火弩演射由靖海水师副指挥使杨释亲自主持,林缚与林梦得、高宗庭等人坐在鹿角岩观弩台上,周遭也是护卫甲卒执刀戟而立,旌旗猎猎,给海风吹得哗哗作响……
由于伏火弩对海战战术革新有着超越时代的重大意义,对伏火弩及新式战舰的设计、试验及演射诸事,也是当前最为核心的军务之一。
林缚点要靖海水师副指挥使杨释亲自抓伏火弩在陆地、战船上的演射及新式战船的设计工作,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林缚对伏火弩的了解不比负责演射的工造官少,不过演射时,他无暇跟林梦得、刘师度解释射击时的种种异状,而是反复用望境观测弩场及落弹区的情形,不断的将一组组数据记录在手旁的白纸上。
面对林梦得、刘师度等人的密集询问,军械监的工造官还能从容对付,但林缚除了身为最高统帅的至高地位,他本身又是新学、新匠术大宗师一级人物,他在演射现场给工造官的压力,自然非林梦得、刘师度等人能比。
林缚自领崇学馆大学士,也许在外人眼里,林缚是要给自己身上镀一层金,但在淮东所辖的上万匠师、数括崇学馆诸多学士在内,都不会认为林缚没有这个资格——
虽说要保证演射不给意外事故打断,射击速度给严格控制,但也很快发射出二百枚铁弹,前后仅有三枚铁弹打中四里外的千石靶船。
这样的命中率,林梦得、刘师度等人也不晓得是好是差,但看林缚坐在长案之后演算数字,也不清楚他对这次演射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一时间气氛有些凝滞。
在寒冷海风的吹拂之下,早年江宁工部主事小吏出身的工造官石凤台,额头都渗出汗水来。
“杨释,你们过来,”林缚将杨释以及军械监派驻鹰游岛的工造官石凤台等人召到跟前,说道,“以五十弹一中或百弹一中,来描述伏火弩射击的准确性,很不合理;一架伏火弩经弩场制造出来,射击之准确性应该是较为一致,但实际试射时,甚至有可能二三百发弹都不能命中靶船,难道能说明这架伏火弩的准确性远比不上其他?而没有准确性这个概念,军械监又拿什么跟军部解释伏火弩的性能?”
“……”面对林缚的质问,石凤台硬着头皮答道,“主公所言,确切是个问题,军械监内也有讨论,但无善法。”他知道这样的回答定然没有办法叫林缚满意,但也只能如此回答。新学要形成体系,还要一些年头的积累,眼下诸种工作,还是基于传统的匠术范围,还是基于诸工造官及匠师的丰富经验。
林缚并无诘难石凤台的意思,招手要他挨到近前来,将案上的纸推到石凤台眼前,说道:“刚才射发二百弹,都以靶船为目标,中靶三弹;距靶船十丈之内,落弹二十六枚;二十丈之内,落弹一百单七枚,其余皆为二十丈开外,距靶船最远者有百丈,也落弹三枚……”说到这里,林缚稍稍一顿,“我给你这个数据,你可知我要跟你说什么?”
“主公是要说宋学士所演的《推测术》?”石凤台忐忑不安的问道。
“不错,”林缚笑了笑,说道,“就凭你这个回答,你确有资格辅助杨释主持这处弩场。对你们的工作,我没有不满意,不过你们不能因此就松懈。论及射击精度,我不会要求你们多少枚弹就一定要击中靶船,这个是没有办法确定的,受实际演射时的干扰因素太多,但以靶船为心,十丈及二十丈之内的落弹比例,这个是可以明确定个标淮的;这个工作,你们要马上去做、去改善……”
“主公大智,非……”
石凤台要说什么,林缚挥了挥手,笑道:“溜须拍马的话就少说,我要是你们要实际工作给做起来,你们先下去安排接下来的演射……”
以往对战弩的射击精度,即使水平最高的工造官,也只有一个模糊概念,没有办法准确的描述出来,故而在试验时,也只能以经验描述,缺乏一个准确而明析的标准。
没有淮确而明析的标准,任何技术的进步,只能依赖经验的缓慢积累;而一旦标准确立,不同弩场之间的水准之高下,一目了然,对照标准,要如何改进、改良技术,也才有更明确的方向。
石凤石与杨释先下弩场去安排第二批演射之事,林缚见林梦得、刘师度略有疑惑,这时才有余暇跟他们笑着解释:“宋石宪所译《推测术》,又为赌博术。二人掷色子对赌,一人掷一点,第二人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