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救灾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林缚感觉到身上的担子很重,将宽大的官袍袖子往上捋了捋,跟傅青河、胡致庸说道:“我将李书义拽去平江府筹粮,此间就全靠你们了,许多事情我们回去还要再仔细商议一下……”
胡致庸、胡致诚兄弟已知长山岛的实情,对他们来说,踏上林缚这艘贼船是胡家唯一的选择。
再说林缚一开始也只是没什么权势的举子,要保全近三十名崇州童子,不得不采取一些非常手段。
在胡致庸、胡致诚兄弟看来,林缚本可以丢手不管,进京参加会试搏取更高的功名,不用承担这么大的风险,以他的能力跟才学,在仕途上的前程将不可限量;他们反而觉得是这件事牵累了林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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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心萧涛远紧盯着崇州;林缚在江中恰巧将胡致诚、胡乔逸叔侄及胡家雇工救下,趁势与胡家的关系亲近起来,不会让萧涛远怀疑什么,但是其他崇州童子的家人,林缚还不能接触。
胡致庸邀请县里一些开明士绅到岛上来慰问灾民、捐赠物资,陈恩泽的父亲陈雷也在其中,总是担心知悉秘事的人数太多会给萧涛远觉察出破绽,林缚也是狠心让陈恩泽忍痛避开。
西沙岛最缺的是粮食,海陵府及平江府都受灾严重,粮价飞涨,之前一斤糙粮三枚铜子,此时都跟精米同价了。
同时江东郡夏漕已经启运,孙敬轩、孙敬堂兄弟都随船押运漕粮去了燕京,孙敬堂之子孙文炳帮忙从江宁运了四千石粮食过来应急,但也只够西沙岛十天消耗。
西沙岛每天光米粮供应就要两百两银子,西沙岛能够治理好,防浪、防风林是关键,林缚坚决制止砍伐西沙岛好不容易长起来的几片林子,连柴碳都要从岛来运来,加上其他物资供应,林缚要在岛上一天投入四百两银子。
林缚倒不是心疼银子,关键是他手里的银子绝大多数是不能光明正大的花出去,他还是要亲自去平江府筹粮济灾才是正途。
怕崇州县书办李书义在岛上给他生事,林缚将李书义一起拉去平江府。临行前,他将傅青河、林梦得、胡致庸、胡致诚、周普等人集结起来商议诸事的安排。
“仅为救灾,岛上一日四万斤粮食足够,要是将安置诸事考虑上,一天六万斤粮食都未必够用。”林梦得最长算计,用多少工耗多少粮,在他心里有本明账。
“没有什么油水、没有什么荤食,干重体力活的人最熬不住饿,”周普说道,“那些个给组织起来抬尸埋尸的精壮汉子,好些人一顿早餐都能吃十几只馒头。胡当家邀来的县绅看过来,差点吓闪了舌头。要说安置的话,一人一天三斤食粮都是保守了。这些汉子解散后,一天十几拨人来打探消息,问有没有活可干,就是图我们能管饱肚子,都饿怕了。”
救灾之初,最急紧的事情除了在观音滩设置十座救灾营地安置两万六千余灾民之外,就是要及时掩埋尸体防止疫情滋生。从灾民里组织了两千余精壮汉子,林缚让周普亲自负责此事,就地取材在岛上择地建了十二座简陋的墓园安葬灾中溺亡之人。
这活又脏又累,还颇有忌讳,林缚给他们的待遇就是敞开肚子吃、荤腥很少、江里水浑且急,下江捕鱼都没有大收获,但是馒头、白米饭管饱。
这些灾民,绝大多数是无地的佃农,即使在背井离乡之前,也没有过白米饭管饱的幸福生活;流离失所大半年,草茎、树皮等物都拿来充饥,看到白米饭都眼露凶光似狼如虎。这几日脏活累活,绝没有偷懒之人,倒是有不少人将馒头、包子深藏衣兜、裤裆里带给家人的,这些事林缚自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缚知道灾民苦,但是他也不可能让所有灾民吃饭管饱。
普通灾民都是施野菜粥,一天两顿,每天以半斤米定量,饥多饱少,维持不饿死罢了;组织起来干杂役活的吃糙米饭,以一斤半米到两斤米为定量,偶有荤腥;干最脏最累活的,自然才有馒头、米饭管饱的待遇。
尸体掩埋结束后,为防止崇州县里看了有意见,林缚就将临时组织起来的两千名精壮汉子都就地解散归入十座救灾营里。
事实上,能在大灾中存活下来的,除了机运之外,身体素质也十分的重要。海潮灌来、大浪扑袭,即使能及时抓住飘浮物,也要坚持到海潮退去才能活下来。全岛两万六千余灾民,精壮汉子跟壮实的青年妇女到占了大半,老人、儿童跟体弱多病的人溺亡、失踪尤其的惨烈。
实在难以想象,要这些灾民给奢家控制,情况会严重到何等的地步!
林缚知道周普心里有话没有说完,他是想说这些灾民都饿怕了,为了能吃饱饭,还有什么事情差使不动的?
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现在除非扯旗造反,不然就不能大规模的将这些灾民严密的组织起来。
崇州县地方上不会同意,就连顾悟尘也不会同意。
林缚与崇州县户书办李书义约定,此行去平江府筹粮,他要从灾民中挑两百名人手随行,免得去平江府人手不够用。这个是相对安全又不容易给置疑的数字,李书义还拖了一天请示过崇州知县陈坤后再给林缚答复。
人与人是有区别的,拿林景中与林梦得打比方,林景中再经历几年,也许办事的能力不会比林梦得差,但是林梦得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