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儿是妾,还是寡妇改嫁过来,不过在林缚眼里悉无分别。
有子嗣传承,使林缚有一种真正与世相融溶的感觉,千年之后的谭纵就像一个渐行渐远的梦而变得糊涂起来,别人无法体会到林缚此时的感受。
林缚使曹子昂、林梦得等人留下来陪同孙、周等南迁海商及族人,他与顾君薰及随侍丫鬟坐马车在护卫营的簇拥下连夜赶回崇城。
车辙辚辚,马蹄奔趹,顾君薰依坐在林缚的怀里,耳朵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他心脏有力的跳动,能感受到林缚兴奋的心情,顾君薰在替他欢喜之余,另有一种惆怅。
她嫁给林缚已经有五个月了,肚子还没有动静,难免有些担忧,难免会胡思乱想。
到崇城时,天下起微雨。
林缚也顾不得去考虑这雨对运盐河清淤会造成什么影响,他牵着薰娘娇嫩而微凉的小手,在微雨里登山,除去护卫相拥的脚步声,四下里只有风雨吹打树梢、山壁的细微异响,登到半山道,蓦然传来婴儿的啼哭,在寂静的山间听来是额外的清晰。
“哈哈,这小子要闹腾得不让别人睡觉啊!”林缚站在山崖上,与身后的赵虎笑道,“比你家小子如何?”
“我家那小子只知吃睡!”赵虎笑道,他的妻子恰是他随林缚北上前一个月生下一个大胖小子,便连林景中的妻子孙文珮在江宁也怀上了。
“吃睡是福啊,吃得多、睡得足,长得才壮实,”林缚笑道,又想起一件事,“你家小子给我做干儿子,至于我儿子给不给你做干儿子,我要问一问他娘的意思……”
“那我得回去将我那婆娘赶紧踢过来做如夫人的工作,这么一门干亲可不能放手。”赵虎说道。
林缚哈哈一笑,要赵虎及诸护卫先回去休息,他与顾君薰往内宅走去。
午后得到消息说船队在鹤城靠岸了,都没有以为林缚会连夜赶回来,毕竟这次南迁来的孙、周等族对崇州意义重大,连曹子昂、孙敬轩等人都赶去北面接应——林缚是不喜欢迎来送往的,特别让曹子昂、孙敬轩等人过去,是表示对孙、周等族的重视。
除去值守的将勇及健妇,山顶庭院里其他人也都早早歇下。
隐隐约的听见婴儿的啼哭,宋佳醒过来,翻了个身继续睡下,柳氏这边有照应的人手,她也不想去凑什么热闹。睡在她边上的奢明月顶了顶她的腰,说道:“有人上山来……”
宋佳这才听见错杂、湿沉的脚步声,笑着道:“还是你耳朵尖,林缚将津海南迁众人丢在北面不管,半夜赶回山来,看来柳氏还颇为得宠……”也没有想着半夜起床去见林缚,将奢明月往怀里搂了搂,二月山间湿寒依旧,倒是奢明月的身子暖和得很,又继续香甜睡去。
林缚与顾君薰走进内宅,刚在走廊里放下漆布伞,顾盈袖就披衣从外厢房走出来,讶然问道:“怎么大半夜赶回来?”
顾君薰笑着说:“听到月儿姐生了,他在鹤城怎么坐得住?”
林缚嘿然一笑。
小蛮与顾盈袖都睡在外厢房照顾,照顾了半夜,刚睡下,睁着惺松的睡觉,挣扎着要披衣坐起来,身子还摇摇晃晃的欲倒。
里厢房人影幢幢,照顾的人不少,林缚在小蛮头上轻按了一下,说道:“睡下,小心着凉了,这大半夜的天气还冷。”听着婴儿的啼哭声,便往里厢房走去。
柳月儿正解开半边衣襟露出鼓涨涨的乳/房给婴儿喂奶,林缚没想到六夫人单柔也在这边帮着照顾。
上回在守墓茅舍误中副车之后,林缚好一阵子没看到单柔。单柔略有些尴尬,说道:“要有个生养过、懂照应的人过来替换,这后半夜轮到如夫人的嫂嫂了……”敛身行了一礼,便与众人告别带丫鬟回去休息。
里厢房还有就是柳月儿的母亲与嫂子贴身伺候,本来和衣躺在小榻上,这时候也起来小翼的给林缚行礼。
还是在前年林缚在江宁刚将柳月儿纳入房时,柳月儿父母便要挟林缚拿五百两银子出来才敢嫁女儿,给林缚连夜赶了出去,连江宁城都进不了;一直到年前林缚才将他们从江宁接了过来。
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柳家人到崇州就规矩了许多,再说林缚的身份与地位也远非两年前能比,柳家人在他面前也不敢再放肆。
柳家是小户,柳月儿纳进房是妾,而正室顾君薰的出身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顾家。
虽说众人嘴里都称柳月儿为如夫人,夫人前面多了一个如字,就天差地别。
林缚升了朝列大夫,封爵县子,顾君薰也跟着有从四品夫人的诰命,每年甚至还有一百两银子的俸禄可领;柳月儿倒什么都没有。
柳月儿心胸豁达,倒不争什么,柳家人心里即使有想法,也不敢有什么表露。他们住在北山门外的宅子里,平时也很少上山来看望,对给丢在江宁近两年的时间,心里多少有些怨恨。
倒是柳月儿抢在前面生了长子,柳家婆媳二人倒是赶着上山来贴身照顾了两天,不休不眠。母凭子贵,再说正室嫁过来三五个月肚子都没有动静,也不怪柳家人有什么问题。
林缚懒得去猜这些妇人心里的道道,他见柳月儿脸色尚好,只是略有些苍白,坐着也有力气,心知生养还算顺利,心思便放下大半,走到床边,手抚柳月儿稍有些浮肿的丰腴美脸,说道:“我还以为能赶得回来照顾你,让你受累了……”
“尽说这些傻话,生孩子你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