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缚顾不得太多,他还要先将林梦得喊来议事,将白天在宁王府议事的大概说给他听。
“加征分饷,大家都急着要好处,偏偏没人记着陈芝虎,”林梦得笑道,“陈芝虎果真是后娘养的,拉他南下打一仗,再将他调回大同去,真不晓得他心里会不会骂娘?”
林缚摇了摇头,说道:“谁晓得呢。淮东崛起太快,在旁人眼里总是异类,所以啊,除了经营好淮东一亩三分地之外,不要想着对别人指手划脚了。”林缚今日被迫向宁王低头认错,也相当沮丧。
“便该是如此!”林梦得却是兴奋。
相比较林缚还瞻前顾后,心里甚至还期待大越朝能恢复中兴之治的机会,林梦得反而能看到一条更为现实的道路铺在淮东前面。
在林梦得看来,曹、梁两家都开始谋算裂土封疆的地位,淮东为何不能走得更快一些?
林梦得又说道:“经过这次扩编,即使不算上陈韩三、孙壮所部,江东郡诸军司兵马总数,也将近二十万了。江东郡日常维持如此兵马,还勉强能应付,一旦开战,各种开支就无法控制。养军之资,激增三四倍,是常有之事。任董原能耐再高,也不可能在三五个月之内,将奢家打回东闽去。我看,这次的加征还仅仅是第一步,接下来的好戏还会更多……”
“董原是个不吭声的吃人老虎,”林缚说道,“我们要多防备这个人!”
这会儿,院子外马蹄在长街上奔驰的声音清晰传来,听声音,也就三五匹马,是奔簸箕巷而来。林缚怀疑是有什么紧急军情从崇州传来,站起来,示意侍卫长陈花脸去前面看看去。
过了片刻,陈花脸带进来两个林缚没想到的人进来。
来者不是旁人,是海虞县兵备都监兼乡营指挥陈华文与前科状元陈明辙。
夜里天气虽已清凉下来,他二人却大汗淋漓,想来是一路策马赶来,没有停歇过。
林梦得看了林缚一眼,暗示:好事不是上门来了!
“陈大人与明辙兄怎么也在江宁?”林缚走下台阶,诧异的问道,请陈华文进内堂入座休息。
“我们也是刚从海虞赶来,夜里进城,先来拜望制置使!”陈华文说道。
林梦得与陈华文、陈明辙行了一礼,对面坐下,问道:“陈大人为平江府并入浙北制置使的消息而来?”
“正是为此事而来,”陈华文说道,明人眼里不说暗事,如今是有求人家,又怎么能遮遮掩掩,开门见山的说道,“孟义山率宁海军南下,驻守嘉兴,归他节制。起初,孟义山与董原兵力相当,然而数番战事以来,董原所部兵部增加两万五千有余,孟义山折兵损将,仅剩不足半数。我担心平江府并入浙北制置使司之后,平江府诸乡营也会给如法炮制……”
浙北制置使司所辖兵额将扩编六万,如今归董原辖制约有三万之数,短时间内要想扩增一倍,将乡营收编进去,最是便捷。
平江府的地方豪绅,很多人只求平安富贵,子弟又能读书入仕,很少有人会有拥兵自重的野心。乡营给收编,对平江府的很多豪绅都无所谓,当初大规模组建乡营也仅仅是防备东海寇而已,这下子甚至都不用再糜费养兵;只可惜,最大的问题并不是这里。
林缚故作糊涂说道:“董使君素有善战、治军之名,孟义山屡受挫折,许是原宁海镇军战力不强的缘故。就两浙形势,董使君尚能掌握,我不觉得增设浙北制置使司有何不妥啊?”
陈华文心里微叹,林梦得倒有些迫不急待,林缚却显得城府更深,似乎根本就没有在意林梦得刚才急切的问话,又将谈话强拉回到他控制的节奏之内。
陈明辙耐着性子,坐在一旁喝茶不吭声。
“诸军司皆设军领司以辖粮秣,唯浙北制置使司的粮秣、军械归总督府直辖,制置使以为何故?”陈华文问道。
林缚笑了笑,说道:“军领司与制置使司都非常设,也朝岳督与宁王有别的考虑也说不定……”心里暗道:余心源没有看穿的陷阱,没想到消息传到陈家人的耳中,却是给陈家一眼看穿了。
正如林梦得刚才所说,江东郡养二十万兵马,勉强能行,但战争的消耗远远要超过寻常驻守,这次的加征还仅是第一步。
江宁郡日后主要的战事,就是浙北军司辖区内,跟占据浙东的奢家之间的拉锯战。
这次将平江府划入浙北制置使所辖,加征分饷又确定“自筹自用”的原则,其中隐藏的部署就是要平江府为江东郡跟奢家之间的拉锯战贡献更多的饷源。
在浙北军司之外另设军领司统辖粮秣军械,军领司的大权必然会给吴党势力占据。跟在淮东设军领司能限制淮东军司的权柄不同,在浙北设军领司将不利于从平江府筹措粮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