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阳太子河东岸,北宫御花园里,寒雪遮天,冬柳萧索枝冬上,卧着霜雪。
望越阁地下置有暗炉烧炭,阁子里温暖如春。
一骑驰来,行至近处也不减速,御花园外的侍卫皆拨刀戒备。
快马驰到近处,马背上的黑衣骑客才滚也似的下马来,喊道:“松山快报……”一天会有三四封从松山来的急函直接送呈汗王,侍卫们也已习惯,将漆盒封好的信函接过来,验看过印记无误,就送到望越阁里去。
玉妃那赫氏拿银刀将漆盒拆开,取出信函递给汗王叶济尔。叶济尔读过信函,笑道:“李卓这么老狐狸终于肯动了,这天寒地冰的,这大越朝的兵卒还真是不容易啊!”
那赫雄祁坐在下首,等裕亲王叶济罗荣、穆亲王叶济英格先读过信函,才知道李卓所率的征北军在宁津一线踟蹰了近十日,才又拔营北进。
“是不是让三哥将兵撤回来?”叶济英格问道。
“不,”叶济尔断然否决从大同撤兵的提议,说道,“大同那边要打,要压上去大打……”见在座诸人脸上有所疑惑,叶济尔解释道,“正如李卓率兵出辽西,欲使我西线主力从大同撤围一样;老三在大同要更用心的打,形成我欲在西线突破而迫使李卓率兵回撤之势……”
“嗯,就得让他们将饵咬得更深一些!”叶济罗荣说道,他喝了一口茶,习惯性的茶叶咽到嘴里嚼动。
那赫雄祁微蹙着眉,他能理解汗王的用意,但他担心在防御李卓率部奔袭辽阳的同时,有没有能力在西线支持一场大规模的攻城战。
由于前两年对大同外围的破袭程度非常深,这一次将十万兵马聚集到大同外围,补给范围要比上次深入两到三倍,才能满足日常消耗。
但一旦将兵力聚集到大同城下,打攻城战,一方面是直接用于围城、攻城的兵马增加,一方面能用去游掠的人马减少,仅靠对战线外围的掠夺与燕西诸胡的供养,已经不能支撑西线的战事所需。
“三王爷将兵马压到大同城下,怕是要从这边补给一部分粮草才够使用,”那赫雄祁将他心里的担忧说出来,“辽阳这边还要将李卓诱进来,压力会很大啊!”
“自立国以来,与南朝,与周边势力进行的每一场大战,我们哪一次不是放手一搏?”叶济罗荣对即将面临的巨大压力倒不大担心,说道,“没有必要到这时反而缩手缩尾起来!要说艰难,南朝这时候比我们更艰难,我们绝不能让他们缓过劲来!”
比起前年对大同沿线持续大半年的围困破袭,这一次围攻大同,只需要再持续两三个月。要是到明年开春之后,这边的局势都没有明朗,西线的战事也就没有必要再拖下去。只要两三个月对西线进行集中补给,咬咬牙应该能扛过去。
“南朝也不是所有人都不清楚——李卓拖着不肯北进,就是想将形势拖到明年春后,但大同那边打得激烈,他就不得不将信子吐出来,从辽西对辽阳保持威胁,”叶济尔说道,“你们要看到,李卓名义上是征北军统帅,但好多事情都轮不到他做主。他不想北进,但不是所有人都他这样的耐心——就眼下形势来看,我们更要遂李卓的心意,从松山派人马出去打,阻延其北上的步伐,辽东要进行更充分的动员!”
“老臣请求去守塔山!”那赫雄祁说道。
“李卓率六万兵出关,这头毒蛇还只是将信子吐出来,稍有风吹草动,就会缩回去,”叶济尔蹙着眉,无意将善守城的那赫雄祁派去松山一线,说道,“我们甚至很难看到他的七寸要害,得让他进来更深一些……”
“让他从松山打进来?”叶济罗荣以敢打险战著称,为东胡首屈一指的勇将,听叶济尔有意将松山口子让出来,也是十分的疑惑,说道,“松山那边若开了口子,辽阳这边将直接暴露在其兵锋之下啊。李卓在蓟北练军两年有余,敢选择苦寒之季出兵,便是对麾下兵马战力很有些自信。松山那边开了口子,怕有些冒险。”
“要是李卓占了松山不再前进,也是头疼啊!”那赫雄祁想不到汗王会有放弃松山一线作饵的想法,说道,“总不能在李卓夺城前,将松山城毁掉!万一让李卓熬过明年海冰解冻,事情就更头疼!”
海冰解冻后,集于津海的海船能直接驶及辽东湾底部。高丽水军的表现并不能让人满意,若是淮东战船北上,就算这边派兵切入辽西,也很难彻底将李卓所部封死在松山一线。
“瞻前顾后,不担一点风险,总是不行,”叶济尔倒是信心十足,笑道,“你们担心南朝将香饵吃掉却又不咬钩,但是要希望南朝咬钩,总要先舍得将香饵撒出去……再说了,我刚刚也说过,好些事情轮不到李卓做主!找中人在燕京活动,将风声放出去,就说只要南朝愿出五十万两银,可以换得大同撤围——看南朝会有什么反应。另外,那赫留在辽阳,老四去松山……”
东胡善守城的将帅不多,那赫雄祁算一个。既然有意将李卓引到辽阳城下打会战,那赫雄祁就应该留在辽阳协助组织防守;从松山出击,更多是扰袭、阻延跟疲惫征北军,迷惑征北军的判断,叶济英格过去,正是合适。
望越阁里一干人等,倒是不怕李卓借机才拖延着不动,也没有指望诸多动作能瞒过李卓的眼睛,更多的是想扰乱燕京的视线——从燕京内线传回来的消息,崇观帝对李卓的拖延是越来越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