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两万人突出去容易,但是他们的家小怎么办?”刘妙贞问道,“难道我去告诉兄弟们,我们将家小丢在淮阳城里,总有一天,我会带你们回来一报血海深仇?”
淮泗战事之后,刘妙贞率部渡汴西进,主要在淮阳以西一带活动,对部众进行整编,编有精兵两万余人。这两年来,刘妙贞所率的两万精兵始终都是河淮流民军的核心战力。
她率两万精兵从陈芝虎的包围圈里突出去,不是什么难事,但就是不管淮阳城里其他人的死活,本部两万精兵背后的三五万家小,却不是刘妙贞说想放弃就能放弃的。
流民军没有根基,没有据点,携家小转战天下,本就是他们最大的弱处,便刘妙贞也无法克服这点。
“我留下来,”马兰头毅然说道,“唯有大小姐率部突出去,这边才有活路。即使不成,我跟一家老小都死在淮阳城里,也是给大家一个交待!”
马兰头说得悲壮慷慨,刘妙贞心里感动——她蹙眉而思,没有马上答应马兰头,青铜面具在夕阳光辉下却闪着寒冷的微芒。
这会儿有一名穿红甲的女卫登城走上来,见马兰头在场,行礼问候:“马帅!”又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跟刘妙贞回禀道,“东面的汴水河冻上了,冰层足以一尺多厚!”
“往东打?”马兰头骇然问道。
河淮地区的流民军这两年来要说还能喘一口气的话,主要是因为淮东军守在泗阳没有向北扩张、没有给他们军事压力的缘故,淮东甚至故意对孙壮与这边的联络视而不见。
只是淮东对孙壮的戒备也深,不管别处打得多热闹,凤离步营的十营精锐始终布防在泗阳、山阳一线。
在陈芝虎率部南下之后,林缚曾率精锐骑兵渡淮,巡视宿豫、睢宁等地。意思也是十分的明显,就警告孙壮不得与这边暗中勾结,更是警告这边不要轻举妄动渡汴水。
如今要应付陈芝虎这支虎狼之师就十分困难,大小姐竟然还要东进去惹淮东军,叫马兰头如何不惊?
对马兰头来说,淮泗战事就在昨日,林缚率部连破两寨一城,如江河而下——所谓的流民军精锐,在淮东军面前几乎是不堪一击。
此时淮阳城里虽有两三万精锐能用,但是缺衣少粮多日,想从陈芝虎眼皮底下突出去就不容易,难道还要去啃淮东军这根硬骨头?
即使能让孙壮重举义旗,淮东掐断对睢宁、宿豫的粮草供应,他们还是夹在淮东与陈韩三徐州军的夹击之中。只是徒劳的将孙壮再拖下水,对改善流民军的处境,并没有什么好处。
淮东对睢宁、宿豫的粮草是半个月集中供给一次。一旦给淮东掐断供应,孙壮所部一万两千余众,几乎也会立即陷入粮荒之中。
“我知道东进的回旋空间更小,但如今官兵防备着我们往西突围,无论是陈芝虎部还是陶春所部的长淮军,兵力都集中在西线。再拖下去,满城的人都要饿死,”刘妙贞说道,“再说往西一直到南阳,这千里路途,地方残破,补给很困难,没有充足的补给,往西突围想要摆脱陈芝虎、陶春二人的追击就是个大问题……”
东进哪怕是缓一口气也好,马兰头心里悲叹。
宁王府灯烛通明,照得庭中积雪生辉,府里的奴婢都满面惧色,想来是怕今夜不小心做错什么事会受到惩罚。岳冷秋匆忙而来,转过花厅,走进里间的明堂,给坐在堂上的宁王见礼。张晏、张希同、刘直以及江宁吏部尚书及左侍郎都给请来。
“岳督都知道那几本折子的事情了?”宁王元鉴武请岳冷秋坐下,就迫不及待的开口询问。
“微臣略知一二。”岳冷秋说道。
“你说淮东到底想要什么?”元鉴武问道。
为加强江宁对东南地区的集权统治,宁王元鉴武以东南理政大臣的身份,节制江宁六部。宁王府卫营也扩编十营编制,除了一个名号之外,元鉴武差不多已经有储君监国的权柄。
随之而来的,是江宁六部的权柄也急剧扩张,以江宁吏部最为明显。河南以南,包括两湖、川东、江西、江东等郡的府县一级正印官的调动跟任命,江宁吏部会同地方郡司都有权决之,无法再通过燕京核议。
除了张晏、张希同、刘直外,看到江宁吏部尚书及左侍郎在此,岳冷秋心想宁王应该晓得林缚想要什么,他还是毕恭毕敬的回答道:“林缚想要海陵知府的位子……”
“他也太嚣张跋扈了,五品正印官是他能开口要的?”宁王恨气的说道,“我就不信他有胆子在背后怂恿粮商闹事!”
这年头伸手讨官的人多了,也没有什么跋扈不跋扈的说法。陈西言、陈信伯、张协等人争相位,难道又有多遮掩、多不好意思开口?
只是林缚身为淮东两府十一县的军事官,再将海陵府的政务官抓到手里,这样的权柄就过于惊人了。这时候林缚讨个郡伯或乡侯的封爵,或者升散阶,都不算过分,但直接伸手要海陵知府的官位,难免让人联想他有自立、割据的心思——林缚嚣张就嚣张在这里,就算有野心也应该要百般掩饰才是。
“也许他知道待朝廷解决辽地边患后,他就再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了,”张希同站在边上猜测道,“所以他这回才狮子大开口要个狠的?”
“我看多半是如此,”刘直说道,“不然他何必三番数次上折子危言耸听的议论辽西战事?”
元鉴武脸色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