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刀子勒住马,缰绳紧紧的吊住,马扬蹄嘶鸣,又重重的踢打在浅水里的溪石,溅出一大篷水花来。
两天一夜行三百里,即使像他这么精勇的汉子,多少也有些疲态。他下马来,缰绳还拿在手里,脸浸到沁凉的溪水里,大饮一口,又解开裤腰带,掏出黢黢的鸟来站在溪边解溲,大叫爽快。
身遭三百骑沿溪北岸往左右散开,不需要陈刀子吩咐,探水路的、寻高处侦察敌情的,也都各自行动起来,其他的都下马休息吃食。
看到小竹山北岭石崖上人有几个人头露出来,这时候还有兴致守在岭头盯着这边的,必然是袁州军派出的斥候。陈刀子手执马鞭指过来,派出十数赶过去围杀。
他率部先行,有个责职就是沿途清除跟隔绝袁州军部署在新渝周围的斥候,彻底的打瞎黄秉蒿、陈子寿在外围的眼睛,以掩护淮东主力的行踪。
前面的侦骑趟水回来,在陈刀子前勒住马,禀道:“已有千余敌骑到新渝城下,但留下两三百人,其他约有八百骑往这边赶来……”
虽说这边才三百余骑,听到有百敌骑过来迎战,周遭人都神情振奋,数名小校兜着马儿过来,催促陈刀子同意他们趟水到下塘沟南岸迎敌。
陈刀子啐了一口,将诸人骂开,说道:“打个屁,袁州军把本钱都押上来赌一把,你们要是跟注才是蠢蛋。派人去跟赵豹说一声,我们把敌骑往西引,他能绕过去就绕;不能绕过来,就缀着敌兵的尾巴来和我们一起打包抄!”
前部六百余骑,以陈刀子、赵豹为将,到末山西南麓才分作两队。一队叫陈刀子率领,换上新马,驰至下塘沟接敌,赵豹率余下一队,除一人一骑,还要额外约束多两倍的走马,落在后面,行稍缓。
既不能叫袁州军主力进城,又不能叫袁州军主力有所警觉,弃新渝不夺而在淮东军主力赶来之前往下袁逃患——这事委实有些难度。
随敌先锋将张雄山最先赶到新渝城外的兵马有三千步骑,也颇有一战之力,要是在新渝城北、小竹山西麓沿下塘沟建立防阵,掩护陈子寿所率中军主力进入新渝,陈刀子、赵豹还只能硬着头皮强渡下塘沟。
但是,很显然张雄山有三千精兵在手,其中骑兵数量也不在少量,看到淮东军进入新渝境内的兵马仅六百余骑,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守住新渝城北翼?
张雄山率骑兵主动出战,那就正合陈刀子之意。陈刀子抬头看了看,暮色四合,苍白的月色在东边的天际已经浮了起来,挥鞭指去,与周遭诸将说道:“这夜正好夜战。”
陈刀子率队沿下塘沟往西走,张雄山即往西追,隔着下塘沟及疏林、丘陵,缀尾不舍。
这时候即使知道淮东另有一支三百余骑的队伍借机从小竹山东麓绕到新渝城下,张雄山也不以为意。
他所率另两千步卒也正接近新渝城下,此外在新渝城里,还留下近两百骑,张雄山怎么也不用担心两千余步骑会挡不住绕过去三百余淮东骑兵。
陈刀子率队反击缀尾追来的袁州骑兵是在天黑之后。
时唯中秋前夜,浅云遮空,明月辉光如水,四下里山川溪谷,似明非明,能看到远处的情景,但又看不真切。
张雄山见追不上敌兵,见夜色已深,已率部返回新渝去。骑马夜行溪山林谷之间,只能小步而行,要是纵马疾奔,易给坑洼不平的地形蹶了马蹄子,为保护得来不易的战马,有好些兵将,甚至下马来牵马而行。
陈刀子所率三百余骑,就在这时下塘沟另一头、蒙山骑墙岭东麓的丘山之间反卷而来。
听着马蹄声接近,竟是夜间从疏林里驰来,不待张雄山这边有所反应,数十支箭“嗖嗖”射来。张雄山跨下的座座给一支箭从右眼射入,射穿颅骨,又一箭射中张雄山的肩甲,铿然一声坠落。坐骑瘫死在地,张雄山取下长枪,跃到一旁,换马骑上,勒令左右兵马围聚过来,抵抗淮东军的夜袭。
然而淮东数十骑射过箭,稍接触看这边阵列严饰,就立即往林里散去。张雄山率部策马欲追,山林的两翼又各有数十骑杀出来截。
张雄山不得不退到溪边,借着月光在溪边稍平整的滩地上整饬阵列。
袁州骑兵,沿道夜行,不会有什么困难,但在没有现成道路的山川林谷野地之间夜行,绝非擅长。
说起来,还是缺少训练。
江西不产马,从广南、川东引进的马种,都是矮小驼马。黄秉蒿这边年来都是从驼马里选择一些健行的高大马匹用于骑乘。
马匹如此珍贵,而骑兵的夜间野地训练又特别的伤马。一小心蹶了蹄子,一匹好端端的战马从此就彻底废掉不能再骑,甚至连作走马都不成,黄秉蒿怎么舍得如此不惜成本的练兵,他也没有这个资源。
张雄山虽说性格粗暴,但非愚蠢之人,看淮东骑兵借着微弱的月光,如此快而有序的从山林里出击、撤退,就晓得他所率袁州骑兵虽称精锐,但跟淮东骑兵的精锐,远远不是一个档次。
纵马在川山之间夜战,肯定不成,张雄山即令一部分放弃骑马,编队以刀盾弓弩行于骑队的外侧,以抵挡淮东骑兵的袭扰。只要拖到天明,那两军兵卒之间的差距就会减少,而他们仗着兵多,就能重新掌握主动。
另外,在张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