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年约四旬,一直操持着整个苏家的一切,遍尝了诸多厄难,一双洞若观火的眼睛怎会看不出曼曼的小心思?她禁不住笑骂道:“你这个鬼机灵,还跟我支起了伎俩,我把凤巧嫁出去了,你若想凤巧,不如我也给你许个人家,好方便你二人见面?”
曼曼青稚的小脸蛋一下子变得涨红,小手绞着衣襟下摆,可怜兮兮回答道:“主母骗人,我才十四岁,还没到婚嫁的时候呢,主母就是骗人。”
刘氏摇头说道:“错了错了,此时既已初春,又是新的一年,你又添了一岁,已经是十五的姑娘了,可以许配人家的。”
曼曼啊地一声叫出来,随即用双手掩住小嘴,睁大眼眸,从指缝中含含糊糊说道:“呀,这可不好办了,我还不想嫁人哩。”
苏峻见此,不自禁呵呵笑起来,娘亲竟逗起曼曼这小丫头了,明显心情大好啊。
见儿子发笑,刘氏绷紧脸呵斥道:“还不赶紧上来,你这病秧子莫非还要一头栽倒在床?”
苏峻连忙抬步阶上,走上楼去。
前世的他哪里享受过母亲包含溺爱的呵斥?
……
……
暮阳低垂,夜幕渐渐掩盖而来。
苏峻和其母刘氏围着一张梨花木圆桌而坐,桌上摆着一支青瓷三脚灯,一灯如豆,火焰晕黄,只能照见母子二人的脸庞。
由于坐得近,苏峻发现娘亲额上已多了许多银丝,眼角纹尤其明显,不知为何,一股难言的痛悄悄弥漫了整个心田。
前世的他功成名就,一生辉煌。香车、美人、豪宅……几乎该有的都有了,但心中却有一道抹不去的伤疤。
为了事业,他外出打拼,十几年的风风雨雨,哪怕置身厄难绝境之中,他依然咬牙坚持了下去,未曾退缩过,未曾向父母求得一丝帮助。
不疯魔不成活,历经无法想象的诸多辛酸苦辣之后,他终于如愿以偿达到事业的巅峰,傲立在财富和权力最尖端。
但就在此时,一个噩耗让他如遭雷劈!
自己的父母竟早在几年前就双双去世了,而这死讯在几年之后才迟迟传来!
为什么?
他在内心竭斯底里地狂喊。
拥有了财富、权力、更有了大把的时间,本以为可以好好孝敬父母了,可是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他抱着两老的遗照撕心裂肺地哭了一夜,傻笑了一夜,沉默了一夜。
三日三夜,不曾合眼。
他永远忘不掉父母临死让人捎给他的遗言:“好好活着,啥都会有的。”
显然,在他父母闭上眼的最后一刻,在心中依旧惦念着自己的儿子,依旧以为他这个倔强的儿子在外边的世界吃苦受罪
这件事成了他心中永远的痛。
如今,他穿越了,附身在一个重病将亡的伪二世祖身体内,有了一个新的身份,还有一位依然溺爱自己的母亲,他又如何能不去珍惜?
此时看到母亲鬓角华发蔓延,他心中沉郁之余,一股迫切感仿似潮水般瞬间充斥整个胸腹。
不能在这么浑浑噩噩下去了,要活着,好好地活着……
苏峻的眼眸渐渐变得明且亮,一股坚定之色悄然弥漫其中。
刘氏讶异地望了自家孩儿一眼,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担忧,她清楚知道,由于自己太过于宠溺这个孩儿,导致了他打小性子便跋扈骄纵,长大后更成了景州城远近闻名的浮夸纨绔子儿。她也曾头疼、愁苦、甚至逼迫自己狠心去训斥儿子,但每次目睹儿子可怜兮兮的模样,她又狠不下心肠,又把打出去的手掌收了回来。
但这一切从一个月前彻底发生了变化,儿子像变了一个人,知礼数、明是非、厚待下人、孝奉自己……除了有一点点的沉默和木讷,似乎一切美好的品德一个个生根发芽,从儿子体内喷薄而出了。她为此在夜里喜极而泣,整整哭了一夜。
也许,正是那件事改变了儿子吧。
刘氏想到此,看到苏峻脸颊上的坚毅之色,心中的担忧又沉重许多。
她在心中慎重地思虑了一番措辞,这才缓缓说道:“那件事的确是他们太过分了,娘亲知道你胸口里憋着一股劲,难受的紧,但是……”
“您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不会为了一时快意冲昏了头脑,我会忍住,等时机成熟,我会让他们十倍偿还回来!”苏峻打断了刘氏的话,不愿让这肮脏事情再让母亲为自己忧虑。
为了宽慰刘氏的心,苏峻继续说道:“娘亲,儿子今年已经十六岁,按风俗来算,我已经是一个成人了,以后我会帮助娘亲打理苏家,替娘亲排忧解难的,您可不要再把我当做小孩子宠着了。”
说到最后,苏峻朝刘氏灿烂一笑,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刘氏明显没料到会听到苏峻这么一番情真意切的说辞,眼眶一湿,泫然欲滴。苏峻连忙伸手帮刘氏抹去眼角泪花,笑嘻嘻说道:“娘亲,你也要学儿子小时模样,哭成一个大花脸?”
姑且说这是一个没有笑点的笑话,更是一个极为粗糙的调侃,但偏偏听在刘氏耳中,却把她逗乐了,伸手点着苏峻额头,笑骂道:“油嘴滑舌,讨打不是?”
苏峻见刘氏笑了,也跟着咧嘴笑道:“只要娘亲开心就成。”
母子二人相视而笑,伴着橘黄的一豆灯火,一股温煦感油然而生。
“自今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