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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室两人。
青衣双手负背,立于向西窗沿。张岩盘膝于地,神色默然。
月色浅浅洒下室内半尺银霜,如水影斑驳,青衣的身子恰在阴暗的边缘,他漆白如霜的脸颊依旧没一丝表情,眼神缥缈悠长,仿似望向了极远极远的深邃夜色之中。
背脊笔直苍弥如松柏,淡立于室,也有无双风采,这便是青衣,一个守护祭剑塔近千年的老人。
张岩心中不起涟漪,更不能从青衣峻拔的身子中看出一丝苍老的气息,所能感受到的,或许只有无尽的锋利。
小屋、案几、床榻和一个破蒲团。
简陋且破旧的一切,仿佛因为伴随青衣走过无尽岁月,尽染森然如剑锋的萧杀。
张岩只感觉如剑抵在喉间,浑身如针刺痛。
一个人不动,就可以让每一寸空气饱含剑气,这就是化神阶的剑修么?
张岩心神宁和,面对侧面而立的青衣,却觉得仿佛面对着一个历经千重血杀之劫而依旧光华毕露的三尺长剑。
无双犀利。
“你体内气机太杂。”
青衣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如秋霜冷月,瞬间惊醒沉思中的张岩。
张岩皱眉,随即震惊。却不知青衣是如何看出,一时怔在那里,想起了体内的佛魔两股真元,想起以魔元祭炼的三把属性不一的飞剑……
青衣所言,是指真元,抑或是炼剑?
这个世界上,知道张岩体内揣着佛魔两种力道的,仅寥寥几人,一双手就数的出来,如今看来,恐怕要多出一个青衣了。
青衣似乎忘了说出的这句话,或者早就料到张岩不会回答,他抬起纤干燥宽厚的手掌轻轻抚着窗沿,以一种奇怪的语气说道:“你从几岁习剑?”
张岩似乎没料到青衣会问到这个问题,明显一怔,随即不假思索道:“半年前。”
青衣哦了一声,随即眸中划过一丝亮光,一闪即逝,“那你之前所习是何物?”
张岩神色不变,轻声道:“之前只顾修习内息之术了,倒不曾接触剑诀。”
“你说谎!”
青衣霍然扭头,漆白的脸颊虽依旧面无表情,但是整个房间的气氛却随着这轻轻一转身,变得沉闷如凝滞了千万斤的铅云,萧杀凛冽之气扑面而来。
张岩脑袋嗡地一声响,差点呼吸不上来,那沉郁的气息竟逼得他不得不全力运转真元,才能平息体内气机的倏然紊乱。
好恐怖的气息!
张岩不禁有些骇然,但却抿嘴不发一语。他没有说谎,在荒古大陆的时候,他所习功法的确和剑道没有一丝的关系。
青衣冷冷地盯着张岩,沉默了半响,嘴中轻轻道:“我青衣六岁修习剑道,十五岁便仗剑行走天下。近千年来,这万剑界五大洲,没有无青衣没去过的地方,亦未曾有我青衣不知道的功法。”
说到此,青衣语气变得极冷极冷,冷得像隆冬呼啸而至的如刀寒风,“我敢肯定,你体内的真元绝对不属于万剑界。”
张岩嘴角一扯,看着霸道之极的青衣,心中的执拗狠辣劲儿突然上涌,他反问:“您就凭这些肯定的?”
青衣冷冷盯着他,并不开口,但其态度已经表明,他的确就是如此断定。
张岩突然轻声叹息起来,许久才说道:“这些似乎和您没有关系?”
他的确很无奈,青衣把他叫进这个房间,竟关心起他的真元和修炼了。出乎意料,但对他来说,真的很多余,不无猫捉老鼠狗拿耗子的嫌疑。
青衣收回自己的目光,再次投向了窗外的无尽黑夜之中,轻声道:“有关系,和我有关系,也和一个叫雪冷山的有关系。”
张岩一愣,问道:“您也识得雪冷山?”
说这话的时候,张岩瞧瞧拿眼瞥了一下青衣,见青衣依旧神色如故,不见悲喜哀怒,禁不住在心中嘀咕,难道化神阶的剑修都和他一样,像个不近人情的冰疙瘩?
青衣的确神色没变,他似乎早已习惯了漠视四周的一切,以致让他的气质像一块历经海浪冲刷近千年的顽强碣石。
他没有回答张岩,却等于回答了:“雪冷山不是此界之人,既然你识得他,那你也不是此界之人。”
张岩头皮一阵发麻,这家伙霸道得简直邪门了,硬是被他蛮横不讲理地推出了事情的真相,如何不剽悍?
青衣的话已说道如此地步,张岩不得不沉默了半响之后,苦涩承认,“不错,您说的极准。我和雪冷山一样,不是这万剑界之人。”
说完,他有些好奇地望着青衣,这家伙莫非就是为了考证自己的身份而来?
青衣轻轻笑了。
不错,这个如碣石一般无喜无悲的老人笑了,嘴角轻轻弯起一丝弧线。他似乎很久都没笑过,以致这个笑容变得很僵硬,甚至比不笑还寒人……
“雪冷山把森罗剑狱的地图交给你了。”青衣以其独有的专断语气,轻轻说道。
张岩点头,心里突然升起一丝不妙的感觉。
青衣似乎看破了张岩所想,冷冷道:“放心,我不会强抢一张破地图。”
张岩舒了口气时,耳中却传来青衣颇具转折色彩的话语,“不过,只要你去森罗剑狱,我可以跟着去。”
“您也要去森罗剑狱?”张岩再忍不住惊呼起来。
“不错。此生唯此一心愿罢了。”青衣点头承认。
张岩沉默了,青衣绕了一大圈子,竟然是为了自己这个拥有地图之人,带他去森罗剑狱,可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