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公公强撑着,面上装出一片怒色。“洛夫人,你这是何意?”

李晴岑双眼通红,胸口微微喘气。“公公,我问你,这西乱之战,是输是赢?”

喜公公皱着眉头说。“此战自然是赢了,举国皆知,夫人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李晴岑点了点头,高声说道。“我家将军若是当真通敌叛国,这仗又怎么会赢呢?!”

喜公公连连后退,语调失去了往日的威严冷漠。“这……幸亏皇上明察秋毫,发现的早,否则万年的基业,就要断送在洛宋石的手中。”

李晴岑冷笑一声。“莫忘了我家将军凯旋回朝在先,皇上赏赐的金银无数,大宴将士,这般犒劳,难道是因为发现了他通敌叛国?!”

喜公公应答不出,恼羞成怒,瞪大了眼睛说。“李晴岑!我知道你学过几天武,也知道你李家牧场是皇室御用牧场,可是你的气焰未免太嚣张了些,杂家好歹也是皇上亲使,岂能容得你呼来喝去!你若是真有这般冤情,大可以找皇上去诉,在这里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冤情……冤情……

这两个字听在耳朵里,像一根针,一刺到底,皇上面前哪来的冤情,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那人是真命天子,说你忠你便忠,说你反你便反,说你劳苦功高,可赏黄金万两,家田万顷,不知何时翻了脸,你的命便有如同草芥,诉冤?如何诉?怎样诉?即使诉成又能怎样?平反了冤屈又能怎样?天下人本就不相信洛将军叛国,清白已在人心,要讨给谁看呢?不过一纸公文,犹如一张废纸,换不回丈夫的一条命,要它有何意义?!

她已经心如死灰,再没有心思反驳,眼前的一口木棺,漆黑沉重,她伸出手去,摸着洛宋石的脸,好凉,原来人们的生命,便硬如石冷如铁,他闭着眼,如何能避呢?为何不睁眼看看这昏君,看看这乱世,她又去摸他的手,那双厚实的手,掌心遍布老茧,那是拿过的刀枪骑在马背上出生入死的手,可有了通天的本领又能怎样呢?见了万世的功业又能怎样呢,到头来却还要用这样一双手,轻握了杯御赐的毒酒,亲自送到自己口里去。

千军万马要不了他的命,却断送给了一杯小小的毒酒。

呵,好是讽刺。

她静静地在他灵位前跪下来,低声唤道。“奈儿……”

奈儿流了满脸的眼泪,抱着孩子走到她的身边,她伸手抱过孩子,轻声的说。“来,见你爹一面……”

孩子自出生起从未见过这许多人,不停地啼哭,她心下烦躁,大声的喝:“不许哭,洛家的血脉,哪能这样不中用?!”

孩子不过只有三个月,如何能听得懂她这些话,哭的更是厉害,她怔怔的看着,那眉眼像极了洛宋石,最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把孩子交给奈儿,沉声说。“把他交给我爹,要记得三件事,第一,不许复仇,第二不得习武,第三,不得与任何皇族中人结交!”

奈儿低低的唤着她,声音嘶哑。“小姐……”

她不理,继续说道。“我死了以后,你遣散整个将军府的下人,带着孩子回牧场找我爹,告诉他,晴岑不孝,不能再孝敬他老人家了……”

那儿静静地听着他说话,忽然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大惊失色之下,伸手去拉却已经迟了,李晴岑腾地站了起来,箭一般的冲出去,头重重地撞到木棺上,鲜血四溅。

满院的家仆,登时乱成一团,哭声喊声,连成一片,其声凄厉,炸响在耳边,犹如一声声天雷谴责。

喜公公连连后退几步,目瞪口呆。他脸上被溅到了李晴岑的血,鲜活温热,此时却已冰凉满面。

忽然门外响起一声长长的马嘶,接着便是沉重的倒地声,有人跑出去看,只见李晴岑那匹小白马,倒在墙边,一动不动,头旁,院墙上,均是一滩血水。

马三哭着说。“这小白马,看到夫人撞了棺,便长嘶一声,撞了墙,随着主子一起去了……”

竟是这样的惨烈!

奈儿紧紧的抱着孩子,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呆若木鸡,不过片刻,短短三个月内,却已是家破人亡。良久,她终于高声尖叫了出来,声音凄厉又尖锐,在整个将军府上空久久回荡。

六月,忽然飞雪。

雪花片片覆盖在庭院中尚未干涸的血迹上,洁白衬着刺眼的鲜红,层层冷凝鲜血的温度。

再后来,便有了现在的故事。

洛凝是在一夜之间长大的。

成长从来都是很难解释的事情,有时候活的几十岁,仍然懵懵懂懂如同孩童,有时却只因为一个故事,一句话,一个人甚至一片落叶,从此脱胎换骨判若两人。

她不再刁蛮乖戾,不再任意妄为,她开始喜欢读书,喜欢抚琴,喜欢吟一些美丽却又凄婉的诗句,很多时候,她静静的问着奈姨:“人世间的事,是不是总有许多的不公平,许多的忧伤?”

她那时只有十岁,可是她已经懂得了人世间的忧伤。

每到这时,奈姨便总是有很深很深的懊悔,为什么要告诉她呢?那样悲惨的往事,为什么不能让她像最普通的孩子一样成长,即使骄纵,却至少单纯,即使顽皮成性,却至少笑靥如花。

以前的洛凝听见雷声就会哭闹,如今却泰然处之,以前最怕外公,见也不敢多见一面,如今却整日的腻在他房中,帮他整理房间清洗衣服,奈姨有时不忍,告诉她,那些自然会有下人去做,用不着她上


状态提示:第272章 毒酒--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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