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又大又洪亮，带着急急的喝止，洛凝吓得后退了一步，怔怔地看着外公不明所以，她从小在牧场长大，外公和奈姨极少对她提及皇宫里的事情。
她自然不知道假传圣旨是杀头的大嘴，更何况这牧场不入世，不流俗，天高云淡，干净简单，她整天以牧民们直来直去的打交道，自然不懂得心计，就算是知道这罪名恐怕仍然不知道避讳。
喜公公却笑了，先是诧异，紧接着便笑出声来，边笑边用手掩了嘴，只看见肩膀不停的抖动，原本那样严肃的一张脸，趁着这样矫情的动作和表情任谁都觉得有几分不伦不类。
他笑得够了，这才说。“洛凝小姐果然是剔透伶俐，等过了些日子进了宫，你我自然要多多走动些才能更亲近……”
洛凝看了一眼外公，对着公公垂下头，施了个礼，口里低低的说着。“喜公公，小女子不懂得规矩，公公莫要责怪，况且我确实没见……”
话还没说完，喜公公却一躬到底，硬生生的让她收住了口，直起身子的时候，他淡淡的说着。“洛姑娘，您可不能对我失礼，我担待不起，要折寿的，出不了多长时间，我就要给您磕头问好，恭敬地称一声太子妃了，老奴的命运全掌握在您的手里，还得请您多多担待才是……”
这话说的不冷不热，洛凝竟然不知道他是真心还是讽刺，一时怔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喜公公笑着说。“我得尽早回去复命，迟了，怕万岁爷该怪罪了。”说完深深地看了一眼外公，掸了掸袖袍转身就走，身后几个人立即跟上去，一行扬长而去。
洛凝回过神来，快步追过去，外公却伸手将他拦住，她急急地说。“好歹要问问清楚，什么太子，我根本就没有见过，他怎么会选我呢？我又怎么能……嫁给他呢？”
你见过，外公缓缓地凝视着她：“他就是三皇子，如今的太子慕锦玄……”
洛凝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终于咚的一声坐在椅子上。
她回想起来了，那一天，初遇到他的那一天……
那是嘉端十四年，九月。
久月的牧场，天很高云很淡，风很清冽。
一年一次的选贡马就在这个时候，每年此时，牧场里总会忙翻了天，外公亲自带领最擅长十码的精英，将牧场所有马匹逐一挑选，体格牙口皮毛，不可有丝毫瑕疵，选出最好的一千匹，浩浩荡荡地送进京城，或为军用，或由皇上分派给达官显贵。
清晨，洛凝偏着头问外公。“皇上是谁，能够这样威风。”
外公便回答说。“皇上是天使真龙是万民的主，这广阔的大地是他的，壮丽的山河是他的，连这千千万万的百姓也都是他的，他若要那人飞黄腾达，那人便有数不尽的珠宝，穿不完的绫罗绸缎，他若要那人命丧九泉，那人便纵有多少的酸楚，多少的冤屈也只能安安静静地咽到肚子里去，孤零零地去赴那黄泉路。”
他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声音低而沙哑，像是喝了口极烫的茶，灼的嗓子发不出声响。
洛凝似懂非懂，只看着外公的眼睛一点一点地黯淡了下去，现出了岁月流走后的沧桑疲态。
正在给她梳头发的奈姨忽然松了手，长发散了她一肩膀，梳子顺着肩膀落下去，掉在地上，啪的断成两截。
“奈姨，你哭了！”她看着铜镜，惊道。
奈姨抬手随意的抹去眼角的晶莹“没，好端端的，哭什么？”她笑着，双目弯弯，笑得温柔又恬静，可她分明看到，奈姨眼里有亮晶晶的东西闪一闪，倏地落下。
外公临走的时候说。“今天牧场里有贵客，没有我的吩咐，不可出门乱走，记得了吗？”
她追过去问。“可是，我跟索多珠约好了去仙湖林，也不能去了吗？”
“不能！”外公低着头看她，说得坚决。
索多珠是牧场总管最小的女儿，与洛凝年龄相当，从小便在一起玩耍，形影不离。
洛凝嘟起嘴来，回头看着奈姨想让她帮忙求情，奈姨却像是失了神怔怔的坐在椅子上，不动也不语，犹豫间，外公已经戴好帽子大步走出门去。
洛凝重重地坐下来，晃荡着两条纤细的腿，无奈又失望。
窗外阳光明媚，当真是骑马游湖的好天气，她却只能懒洋洋地留在家里，守着空旷的房间，百无聊赖，就在门边，看着外面的广袤草原，心里像有无数只狗尾草，搔痒难耐。
忽然听见远处有锣鼓响声，她跳起身跑到窗前，循着声音望过去，一眼就看到牧场门口，围着黑压压的人群，热闹喧天，想要看得仔细，无奈距离太远，怎样张望都是一些朦胧的影子。
她便索性跑出房间，攀着围墙向上爬去，整个草原处处都是帐篷，只有她家是这红瓦苑房，以前她总嫌瓦房坚硬，如今才知道它的好处，她从小顽皮，手脚灵活，三两下便爬到屋顶上去，这才居高临下看得分明，那黑压压的人群是牧场的牧民，里里外外，围得密不透风。
在人群中间有一只奇对圆圆逼近，前后均是高头大马，马上都是身着铠甲的士兵，铠甲又重又亮，在阳光下闪着银光，其队的正中央前后夹着两辆马车，马车又宽又大，朱红车身锦缎车帘，纵然距离这样遥远，仍然看得出周身雕刻着精致花纹，拉车的是四匹雪白大马，一看便是经过特殊训练，虽然跑得极快，但马车又稳又平不见颠簸。
其对眼看着到大门，这才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