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从榻上爬了起来,可是踉踉跄跄跌倒在地上,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她才顺着桌脚站了起来,但是当她执笔要写下来的时候,发现写了下来,等有人发现她“死了”,她身上的所有东西事都要换掉的,因为入殓是要换掉旧物,换上新衣,那到时候这封信怎么办,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
季惠君从来没有一刻这么焦虑过,她咬着牙,心里默念着怎么办,脑袋里袭来的一阵又一阵倦意,让她的脑子昏昏沉沉的。
她猛地敲打着脑袋,余光扫过桌上的杯子,顿时灵光一闪。
她顾不上许多,立即朝那杯子扑去,杯子掉落在地,碎了,她摔倒在地,费力朝碎片爬起,抓起其中一块碎片,毫不犹豫地摊开手心,以碎片作笔,以手心作纸,手指颤抖地移动着碎片,鲜血汨汨,但是她也毫不在意,每一笔划过带起的痛意,便让她的脑子清晰一分,当最后一笔完成的时候,她心口一松,放松过后,被刻意压制住的无力感翻江倒海涌来。
她无意识弯唇一笑,也不知道仓促间写下来的信息能不能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也不知道最后是否能够传达到大哥那里。
她突然想起死去后,需要设灵三日才能入土为安,那么大哥的人也是要三日之后才能来接她。
季惠君带着一丝担忧,缓缓闭上眼睛。
过了片刻,踏着欢快步伐的丫鬟走进了房间,却在看到倒在地上的主子,手中端着的盘子失手落地,偏僻的院子突然响起凄厉的哭声。
“小姐”
春去秋来,万物从青葱到沧桑,经历的不过是一年的光景。
天意站在树下,望着满树的枯黄叶子,心里有丝丝悲凉涌起。
是否人也像这树叶一样,无法无时间抗衡,从一身绿衣到满头枯枝败叶,可是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叶黄了有再绿的时候,可是人一旦离开到了,却再也不能回来了。
她手中的树枝,重重在地上划上一横,瘦弱的枯枝最终在她手中折断,她的双眼顿时迷蒙,如果时间能走得慢一点,那该有多好!
从前她不信命,如今却要在命运中低头吗?
她迷惘,却又痛苦着。
“主子,林公子来了。”
侍墨的呼喊,将天意从失神中唤醒,她随手将断成两截的枯枝扔掉,若无其事地从地上站起来,脸上那浓郁的哀伤已经消失不见,换上的是平日惯有的淡淡笑容。
“你去跟大少爷说一声,说林公子到了。”天意走向待客厅的时候,脚步一顿,特意交代一声。
“是。”侍墨应道。
当大少奶奶离去后,侍墨也正打算去禀报大少爷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树底下似乎写着字,她歪着头看了眼,好像是一个一个正字,她有些不解,主子写这些东西做什么?但是她想起主子交代她的事,立即快步离去。
天意一直知道美人放心不下陛下的病,所以便让清风去将林风措请来,林风措的医术她们这一年来都有目共睹,定然比皇宫内的御医更高明,美人下午约好和欧阳伯伯以及众多官员去求见陛下,若是能带上林风措,想来也可以借此帮陛下诊断下病情。
只是当天意走到待客厅外时,便听到两道熟悉的声音在交谈着。
她不由疑惑,美人怎么比她还快?
里面的谈话因为她的出现而停止。
林风措转头看向门口,呼吸忽然一滞。
只见一个身影拾级而上,面容清丽,双眸清亮,唇角含着笑,在这萧瑟的深秋里,她仿佛一支圣洁的雪莲,在冷风中独自绽放,生生不息的生机盎然,以着她为中心,向四周散去,整个衰败的天地仿佛因她鲜活了起来。
原以为只要不再相见,他便可以在时间里将她淡忘。
他也以为自己已经做到了,在这一个月里,他埋首于医书中,想起她的机会也甚少。
可是却没有想到过,当她俏生生地站在那里的时候,他封存的所有情绪便蜂拥觉醒,四处慌乱地撞击着他自以为坚固的心防。
原来他不曾将她忘记,只是藏得更深了。
“林公子,好久不见,这次又要麻烦你了。”天意没有发现林风措的一眼,微笑着道。
一个月不见,她依然那样妍丽动人,笑容真挚如初。
“荀小姐言重,能够帮季将军的忙,在下很荣幸。”林风措收起了自己心里纷乱的情绪,对她淡淡笑道。
天意闻言不解,她是不是听错了,明明她还没跟林风措说邀请他来的目的,怎么他却未卜先知了?
此时季初色从位子上站起来,走到她身侧,眸中漾着笑意,“林公子是我请来的,没有想到娘子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天意这才恍然,原来是美人先她一步将林风措请到府上,不过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那都一样,既然夫君已经跟林公子说明情况,那我就不必再费口水了。”天意朝美人调眨眼一笑。
林风措看着眼前两人默契的互动,心中微涩,他微偏着头,避开了眼前这一对天造地设的甜蜜,目光飘渺,像是失去了焦点。
此时美人去书房布置接下来的事宜,天意正好有时间坐下来和他叙旧。
“林公子,每次找你都是有事要麻烦你,你会不会觉得我们太过分了?”因着这一年的相处,天意多少也了解林风措的性格,所以她敢嬉笑着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
“这个嘛……”林风措蹙着眉,语音拉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