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当地说,“您来了,进去见最后一面吧。”

如果说电话里的交谈让我还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有转机,那么,现在这一刻,我的心也死了。上电梯时,乔江林一直抓着我的手,现在,他握得更紧了,我能感觉到手掌的抽搐和颤抖,顺着那阵颤抖,我看到他抽泣的心脏。

看够了人间生死,医生的脸上没有任何悲悯和难受,只是浅浅的平淡无常的抱歉,对待所有人都一样的抱歉。

护士把病房门推开,里面的等通亮,把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照的一清二楚。独立病房里什么仪器都有,一应俱全,但此时所有的仪器都停止工作,除了呼吸机和心率检测的仪器外。而病床上苍老的女人,枯瘦如柴,不,应该说四肢都仿若纤细的竹竿,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肉,一点都没有。整张脸都凹陷进去了,即使身上盖着洁白的棉被,也能看出来棉被下面枯瘦的身子。

先前我只是在外面镜子里看到抢救的场景,那是我就觉得,病人太瘦了,瘦的可怕。现在静距离站在病床前,我才清楚地看到,她脸上皮肉的毁损程度,虽然已经结痂,长出了新肉,但是当年火灾重度烧伤留下来的惨淡,永远停留在她脸蛋上。

心里的那种震撼,我无以言表。一腔热泪肆无忌惮。

乔江林松开我的手,时那种自然的丢弃,无力的,颓败的,自然地垂下去。

我掩面哭泣,简直不敢想象当年那场火,母子二人遭受了什么。

乔江林没有哭,一直站在病床前,呆呆地站着。

一个字都没有。

没过两分钟,心率监测的仪器开始鸣叫,显示器上微弱的曲线渐渐趋于平静。而在它鸣叫的过程中,站在我们身后的医护人员,没有做任何措施,和我们一起,眼睁睁看着那条线变成直的。

我错愕地看着医护人员面无表情,沉稳的医生毫无反应。年轻的护士对我抱歉地抿嘴。我转身看着岿然不动如同行尸走肉的乔江林,我知道,他努力想保住的东西,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之后,乔江林一直矗立着,沉默无言。护士把仪器撤下来,呼吸机摘掉的时候,我看见他母亲嘴巴微微张着,那个姿势,是努力呼吸的姿势。

他一言不发,双眼盯着床上的人,然后坐到床沿上,握住他母亲枯瘦的,满是烧伤创痕的手。

我转身静默无言走出病房,医护人员也跟着出来,大家心照不宣,留给乔江林和他母亲独处的时间。

医护人员各做各事,留下年轻的小护士陪同我。冰冷的走廊上,我呆坐在蓝色的塑料椅子上,心中发冷。脸上的泪痕也干了,小护士拍了拍我肩膀说,“您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我没说话,但她已经跑远了,没一会儿,端着热水过来,帮我捂在手心,温声说,“您喝点水,暖暖身子。”

那股热流,终究只温暖了我的手掌,暖不了心。

这时,小腹有一阵轻微的异动,肚子里那个不为人知的小家伙,像是感知到什么,在我肚子里动了一下。我忽然热泪盈眶,把水杯递给护士,然后捂着肚子流泪,虽然我不承认这是错觉,它明明只有两三个月大,怎么就会动呢?可它明明动了呀。

小护士见我哭,但无能为力,一直陪在我身边,轻轻拍着我后背安慰我,“其实这未尝不是一种解脱,您不要怪我多嘴,乔先生也很清楚,靠药物和营养素维持,根本我们都尽力了,您不要太伤心。”

这么浅显的道理我明白,乔江林自然也明白。可他之所以一直不放手,必定是有所执念。这一点,我能理解。

兴许他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但当现实忽然到来的时候,还是无力承受。

那天晚上我没通宵没睡,乔江林一个人在病房里呆了一个多小时,后来是他主动出来的,医生也恰好赶来,准备将遗体转移到其他地方。乔江林出来的时候,脸上没有泪水,也没有泪痕。他没有哭。

我倒是希望他哭,最好是痛苦流涕,我不会笑他。只要他肯哭。但他没有。

他把后事安排给了医生,连夜送去了殡仪馆。这场葬礼没有多的人参加,只有我们两个。哦,不,还有肚子里的孩子。

入殓师给他母亲化了漂亮的妆,勉强盖住了脸上的烧伤,厚厚的粉底浮着,更加死气沉沉,还好有刻意刷上去的腮红和红唇,看起来时好了许多。没有复杂的仪式,简单的吊唁默哀后,将遗体送进焚化炉。

凌晨,我们从殡仪馆离开,乔江林抱着他母亲的骨灰,一个人去了墓地。

他没让我跟着去。

我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问。一个人打车回家,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他站在殡仪馆门口抬头看天空的样子。那会儿天蒙蒙亮,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之后的两天,我没见过乔江林。他也没有电话打给我。

但我知道,他一定没事。一定好好的。

他还有事情没做。

第三天早上,乔江林忽然出现在家里,像是没事儿人一样,站在床前看睡着的我。这两天夜里总是睡不着,总要凌晨四五点才眯过去。我睁开疲倦的双眼,看到他对我笑,我心里戚戚然,不知道怎么的,猛地从被窝里腾起来,一把抱住他脖子,他肩膀,把他整个人嵌进我怀里。

“你回来了。”我近乎哭泣,“我你终于回来了!”

“嗯,饿不饿?我带你去吃早餐。”

我有点惊讶,真的,这转变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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